听到不远处马蹄停歇转向往回赶的声音,她来不及多在这里休息停留,便立刻闪身穿进了山林。
她知道夜里的山林中可能会有危险的猛兽。
但她宁肯成为猛兽的夜宵,也不要叫自己落到柔然人的手上!
但崔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了掳劫她的这两个柔然人。
纪都从前常在夜间捕猎,目力远比常人要好,尽管是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林间,他所能看到的视野也要比别人更大一些。
他一路追踪到木桶的碎片处,看到地上有一行歪扭的脚步,一路往深山里面而去,心中便有了主意。
副手那耶见人丢了,气得哇哇大叫,“这娘们竟然敢跑!若是叫我将人逮了回来,一定要叫她尝尝我这鞭子的厉害!”
临行前,他们是在汗王面前许下军令状的。
若是此行未成,回到部落之后,都要领受惩罚。非常时期,为了以儆效尤,不叫底下的勇士丧失士气,他可以想象到,这惩罚该有多么地可怕!
他不像纪都,是汗王的小舅子,就算出了事,也有王后作保。
像他这样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若不能将这袁家的娘们带回去,恐怕会有掉脑袋的风险。
事关性命,本来就凶野强悍的人,自然更加穷凶极恶。
纪都瞥了那耶一眼,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说道,“你去那边搜,我去这边找。”
那耶急着抓人,不疑有诈,果断地应了,挥舞着长鞭便向对面山林子中走去。
纪都看着那耶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故意指了错误的方向给那耶,并不是想要独占功劳,实在只是因为有些看不惯那耶的为人。
那耶贪功冒进,性格又暴虐激进。
纪都觉得,假若这逃跑的女子遇上了那魔星,一定得吃不少苦头。
倒不是怜香惜玉。
两国对垒,彼此都是敌人,他还没有饥渴到会对敌将的妻子动心的地步。
纯粹只是出于他军人的一种尊严吧。
掳劫一个女人来为战争增加筹码,不是用实力,而是用阴谋诡计取胜,这本来就已经是件足够低劣的事了。假若这一路上还要继续折磨这个可怜的砝码,这会令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更何况,这女子在此等危急境地,竟还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脱,也算是个人物。
尽管对方是个女子,纪都也不吝惜给予自己的钦佩和赞赏。
所以,他坚持要自己找到她。
在他手里,她能少吃一点苦头,至少在抵达柔然汗王的营帐之前,可以完整无伤。
他这样想着,便等那耶的身子彻底在林中消失不见,才沿着那排细碎的脚步往里头走去。
地上的脚印清晰地指引着崔翎的方向,纪都毫不费力地发现了她藏身的所在。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胸停下,对着空阔的山林说道,“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
他性子不急,也没有上前将躲在树干之后的女子一把拽出来,只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和袁五交过手,他是个可敬的对手。我尊重他,所以不愿意对你动手,如果你不想叫我为难的话,还是乖乖地自己走出来吧。”
顿了顿,纪都补充着说道,“你就躲在树后面,对吗?我都能看见你的裙摆。”
崔翎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生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晦暗不明。
她很清楚,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窥破,再躲藏已经毫无意义。
只是,她还不想认命。
就算反抗也不过是徒劳,她也想再试一试!
深吐了口气,崔翎从树干之后徐徐走了出来,莹莹白雪的光皑映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一双晶莹璀璨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子。
她从乌黑如缎的发髻上轻轻拔下一根簪子,毫无畏惧地抵在颈间。
冷淡而高傲的轻笑从她唇边倾泻而下,“想要让我乖乖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你若再逼近一步,信不信我会将这簪子狠狠地.插.下去?”
纪都冷笑,“袁五夫人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掳劫你的匪徒,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一个匪徒,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他接着说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无用之功,将簪子放下,否则丢了自己的小命,我最多也不过是道一声可惜,而夫人却再也看不到袁五将军了呢。”
崔翎冷哼一声,“哦,真的吗?”
她蓦得轻笑起来,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我以为你们汗王会下死令,要你一定带活的回去呢!既然生死不论,你还怕什么?”
纪都被她识破心事,还步步紧逼,不由有些恼意。
他当真害怕她会将簪子往太阳穴处用力一.插,到时候香消玉殒,徒留一具尸体,袁家军暴怒不说,汗王也要处置他做事不力。
这样想着,纪都目光一沉,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便用手中飞刀将崔翎手上的簪子打落。
他一个飞身,便已经将那娇弱女子钳住,“我本不愿伤你,但你若再作无畏抵抗,我的同伴也不会容许,我劝你,还是安生一点吧!”
崔翎被钳住喉颈,挣扎不得,伤心绝望之下,眼角泪滴再一次忍不住喷涌而出。
她觉得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整个世界都灰暗无色,没有一丝希望。
正在这时,忽听得五丈开外,一个满是怒意的声音喝道,“狗.贼,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