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略带几分迟疑地说道,“这回承蒙你相救,我心里很是感激,只是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将来我也好……报答。”
袁五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姓袁,单名一个浚字,你以后叫我阿浚便好。”
既已经出生入死,那又何必要再隐姓埋名?
他能感觉到崔翎对他也是有好感的,早不似从前洞房时那般冷淡疏离。
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而他想要的还不止是这些。
所以,他决定坦诚自己的姓名。
镇国大将军的第五子,名叫袁浚,这是盛京举城皆知的事儿。
他想,只要报上袁浚的大名,凭这丫头那点聪明劲,就一定能够知道他是谁了。
到时,若是她震惊埋怨,他都由着她,反正这里荒郊野岭,就他们夫妻两个在,她也跑不到哪里去,这误会慢慢解释清楚就罢了。
但崔翎的反应,却让他深深失望。
崔翎总觉得袁浚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到底是在哪里呢?
基于袁家军中许多军士虽然不是镇国将军府袁家的子弟,但也跟着姓袁,所以她没有起疑心。
只是纯粹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带着狐疑和试探,她的目光在袁五郎脸上不断地打量着。
嫂嫂们都说五郎肤白俊秀,生得和死去的婆婆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略有些女相。
嫂嫂们还说五郎爱美,十分注重自己的相貌和穿衣,一向都是盛京城贵介公子中的潮流典范。
所以,尽管心中怀着最后一丝侥幸,但崔翎也不得不断定,眼前这位满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不修边幅,穿衣随便的胡须男,跟传说中的袁五郎是半毛钱干系都没有的。
否则,若是她认错了丈夫,为什么他不抗议?娘娘腔不反驳?
连瑀哥儿也没有纠正她?
这只不过说明她心底的这点小渴望,是个最大的幻觉。
她隐隐有些失望。
但失望过后,却更添了几分清醒。
崔翎再往旁边挪了一步,神色已然淡定冷静下来,“噢,原来是袁小哥。等我们安然回到了沐州城,我一定会将你英勇救我的事告诉我夫君的,论功行赏,定不会少了你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客气有礼,但听在袁五郎耳中却似天雷阵阵。
在愣了好长一会儿后,他才醒过神来,这回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在妻子心中就是个毫无地位的傀儡啊。
她怎么敢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嫁到袁家来!
袁家五郎单名一个浚字,这是盛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只要稍微上点心就能知道的。
就算没有人提前知会她,但合婚的帖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哪怕只要看过一眼,就能记得住。
就算记不住,好歹也会有个印象啊。
但看崔翎这懵懂的模样,显然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夫君叫什么名字的。
她不会以为袁家五郎的名字,就叫袁五郎吧!
袁五郎气得牙痒痒,耳边听到崔翎略带迟疑和试探的问话,“不知道小哥是哪里人,可有家室,有没有娶妻,家里有没有孩儿?”
他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胸头,语气生硬地回答,“盛京人,已经娶妻,还不曾生子。”
那头又带了几分好奇问道,“哦?看你年岁轻,是不是成婚不久,就来到西北打仗了呀,那你夫人可真不容易,你平日若是得空,可要多写写家书回去,否则,她会担心的。”
袁五郎心想,他的夫人巴不得他不在家才好,又怎么会想他?
为了不想他,她不只没有看清他的长相,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连半点牵挂都没有,还想个毛线!
不容易?
她在盛京城高床暖枕享受清闲,再没有人比她过得更容易的了!
他心里十分懊恼,若不是手中叫花山鸡的香味实在太过诱人,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出炉的时候,在她身边他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他宁肯待在山风阴冷的外面透透气,以纾解一下他内心无边的苦闷和憋屈,也不愿意继续和她在这里继续这么悲伤的话题。
崔翎的心情却逐渐趋于平静。
她原本觉得胡须男肯为了自己舍身相救,多少也是对自己有所好感的。
他那紧紧跟随的脚步,紧追不舍的小眼神,难免透露出他的心事。
但现在看来,这些都不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人家只是有使命感罢了!
胡须男有妻子呢,又怎么会对她一个才见了几面的人产生什么好感?而且她还是他上司的妻子!
她懊恼极了,若是此刻地上有洞,她真的立刻钻进去躲着,坚决不要再看到这张充满男子气概的阳刚的脸。
这时,石窟外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伴着“夫人,五表嫂,五婶婶”的急唤。
她目光一亮,激动地站了起来,终于有人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