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到他挑衅地冲崔翎一笑,然后甩开膀子左右齐开,各往烤鸡上咬了一口。
就这样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大摇大摆地从崔翎身前经过。
面对目瞪口呆的崔翎,他神色不善,语气生硬地说道,“这两只山鸡是我猎到的,也是我处理干净的,和土裹泥,甚至连翻烤,都是我一人在做,凭什么要将鸡肉分给别人吃?”
这番孩子气的言语完全强词夺理,与他威武的形象截然不符。
崔翎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见他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鸡丝地离开了。
围拢过来的护卫见他过去,自动自觉地空出一条道来。
早有人将马牵到他身前。
翻身,上马,哪怕他昨夜还发着高热在生死线上挣扎过,这时候的动作却依然矫健迅捷。
好奇怪,虽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麻衣,却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气场。
似乎这里所有的护卫都以他马首是瞻,他走到哪里,他们的目光就到了哪里。
崔翎心头一跳,狐疑地皱眉。
胡须男不知和高头大马上衣着华丽的男子说了什么,两个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同时举鞍挥动了鞭子策马而去。
崔翎心头困惑,到底也无处纾解。
她不小心看到瑀哥儿愧疚不安的神情,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没有叫花鸡而感到懊恼。
不由笑着俯身捏了捏他小脸,“你想吃呀?没有关系,等咱们回了沐州城,五婶婶就做给你吃。”
她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里缺少调味料,也没有水源,那两只山鸡弄得不怎么干净,吃了说不定还要闹肚子呢,也没什么可惜的!”
石修谨面上却有探究的神色。
他是个急性子,心里想的事从来都憋不住,思虑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五嫂嫂,你和我五表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崔翎以为他问的是娘娘腔,神情不由扬过一份烦躁。
她有些鄙视袁五郎了,就算他不喜欢她,但看在她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的份上,是不是也该在别人面前多给她留一点面子?
像今日这样的劫后余生,只要是个相熟的人,都会表达一下他的关心。
何况他还是她的丈夫呢!
他遥遥立在十丈之外,如此高贵冷艳地冷眼旁观,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们夫妻感情很差好不好,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崔翎心头怒气冒了出来,脸上便带了一层薄薄的怒意,“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
她愤愤说道,“就算有什么事,你也该去问他,对,你顺便替我跟他说一句,我被柔然人掳走生死一线,还要麻烦他花力气前来寻找,山里风大,万一弄脏了他的衣裳,可真是对不住他了!”
不管是瑀哥儿,还是石修谨,身上穿的都是昨日的衣裳。
满身风尘,一脸憔悴,至少说明他们一直都在为她担心着急。
不像那个人,这样紧要关头,亏他倒还有心思换衣裳!
石修谨睁大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崔翎,“五嫂嫂在说什么?难不成五表哥是因为弄脏了衣裳和您闹的别扭?”
他挠了挠头,万分困惑,“不对啊,五表哥大方得很,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不高兴。再说,就他那身破衣裳,也不值几个钱,弄脏弄破了扔了便是,也值得发脾气?”
崔翎瞥了他一眼,“那也叫不值钱?”
她虽然不通庶务,但好歹也是伯府出身,通体雪白不带一根杂毛的上品白狐裘十分难得,这样的品相,这样的色泽,这样的裁剪,这身衣裳价值不菲。
石修谨越发困惑,“五表哥为了方便做事,身上穿的可是和护卫们一样的粗麻棉衣,虽然用的都是上品的棉花,但也称不上如何值钱吧。”
他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嚷嚷着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五表哥一定是看五嫂嫂你没有和他商量就把那么美味的山鸡给我和瑀哥儿,吃味了!
哈哈哈,五表哥竟然也有这么没有风度的一天,哈哈哈,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彷佛有一根大石重重砸落到崔翎心上。
她愣了许久,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说什么?”
石修谨忽然不觉崔翎的口气有些不对,他乐呵呵地继续说道,“我说呀,五表哥恐怕是有些吃味了……两只山鸡而已,他平素很大方的,应该不会这样介意。”
他语声暧.昧,颇有些调侃意味,“五表哥也真是的,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只要说一声,我和瑀哥儿也不是非吃不可的,何必要当着大伙的面,做那等小儿行径。
噗,他竟然在两只山鸡上都各咬一口呢!那么多将士都看着的,到底还要不要他的主将形象啦?”
在两只山鸡上各咬一口……
崔翎眼神严厉地朝瑀哥儿望了过去,只见那小屁孩此刻夹紧双腿,垂着小脑袋,一声不吭。
她心中呼啸奔跑过无数匹草泥马,心想袁五郎这个混蛋骗她也就罢了,连瑀哥儿这小屁孩也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是……
因为受了风寒身体还很虚弱,再加上急怒攻心。
崔翎猛然觉得头一晕眼一花,腿一软,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