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未央宫洁园有一批菊花盛开。正好宫中也到了合宫团聚的日子,皇后便在洁园里设了赏菊小宴,请皇帝及各嫔妃一聚。
“庆乐也会去洁园赏花,她与你最为交好,你也去吧!”皇帝对清鸣如是说。
于是,凤清鸣便跟着安公公一道随侍。
到了未央宫,果见菊花盛开,锦绣辉煌;花的品种繁多,一片片的素萼金英,一枝枝的含香带露,开得十分热闹。
当然,比花更娇艳的,当属各宫嫔妃。听说皇上此次会在未央宫露面,嫔妃们争奇斗艳,各尽妍态,打扮得比花还要热闹。
皇后身着一套藏青色缠枝菊花宫装,裙摆曳地三尺,在一派艳紫妖红的嫔妃当中,显得稳重端庄、落落大方。
她见到皇帝此次家宴竟携了凤清鸣而来,便以为凤清鸣已日益接近目标,于是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何贵妃着一套绛红色缕金百蝶穿花裙,腰侧系着金镶玉香囊,额际累丝金凤流苏轻颤,仍是一派明艳端丽之色。
只是,她如今的风光稍逊从前,这一点,可从她身边吹捧谄媚的嫔妃数量看出。
如今,皇后身边人才济济,势力已超越了她。
凤清鸣一路陪着皇帝、皇后赏花,嫔妃们则跟在后头,对洁园的菊花赞不绝口。
“秋菊高洁,也只有娘娘的园子里才能种出如此美丽的菊花。”郭充容凑在皇后身边谄媚。
“是啊!是啊!”旁人亦不甘落后。
皇后听了甚是愉悦,笑道:“既然姐妹们如此爱花,本宫又岂忍独享?不如大家各自挑选喜欢的花卉,搬回各自宫中欣赏,如何?”
皇帝听了,亦笑道:“如贞最是大度。”
嫔妃们见皇帝来了兴致,立刻响起了一片谢恩之声;于是皇帝起身,踱到各花面前细看。
凤清鸣随侍,当皇帝每停留在一株菊花旁边时,便上前作简单地介绍:“皇上,这是一盆凤凰振羽。”
“凤凰振羽?凤凰乃百鸟之王,此花最适合皇后,要留下。”皇帝不假思索地说道。
皇后在一旁听了,即便再三矜持,眉梢眼角仍透出了喜洋洋的光彩。
那边,何贵妃的脸色稍微一僵,有凌厉的杀气一晃而过。
“皇上,那一株是醉舞杨妃。”
“呵,醉舞杨妃?此花甚美。朕记得艳殊刚进入宫时,曾以一舞惊天下……”
皇帝说着,迷醉的目光便向何贵妃看过去,直把后者看得面红耳赤。
“皇上,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何贵妃垂首娇嗔。
皇帝微微一笑,目光在何贵妃身上流转良久,方道:“此花不如叫‘醉舞何妃’吧!赐何贵妃。”
“是!”安公公立刻在一旁答应,又着一个小太监记录下来。
众嫔妃齐齐发出一阵惊叹之声——此花以何贵妃为名,实在是难得的恩赐!看来皇帝对何贵妃的恩情犹在,众人在羡慕之余,心中又各有思量。
何贵妃脸带红云,莲步轻移走至皇帝面前,婉转谢恩。
方才那谄媚皇后的郭充容此时脸露惴惴之色,而王皇后仍是一脸的平和端庄,赞同道:“皇上所赐甚是!艳殊妹妹国色天香,以此花配之,最为相宜!”
于是众人纷纷围着那醉舞何妃欣赏、赞叹,何贵妃脸上微露出得意之色。
凤清鸣见状,赶紧把皇帝引向一边。
“皇上请看,这一株是冰清玉洁。”她指着一株雪球一样的白色大菊说道。
“冰清玉洁?此花的确颇为清丽……”皇帝沉吟,目光在虞青荷和杜舜英之间流连不决。
两人此时站立相隔不远。杜舜英穿着一套银白色轻绡宫装,姿态飘逸;虞青荷穿着一套淡青色绣荷叶边的礼服,亭亭玉立如小荷。
两人俱是一般的清丽殊颜,气质高雅。
被皇帝这么一看,虞青荷脸飞红霞,有些娇羞地低下头来;杜舜英却迎着皇帝的目光,轻轻咏叹:“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皇帝目光一动,颇有些感慨地点点头,眼里有激赏之色:“修媛的咏菊诗气高才华,最适合此花。”
说罢,便将那冰清玉洁赐给了杜舜英。
一招落败,虞青荷眼露失落之色;而其他嫔妃对她亦露出了一丝轻视之色。
凤清鸣生怕虞姐姐在众人面前折了面子,忙指着另一株大菊说道:“皇上请看!”
那菊花硕大,花瓣累叠,造型如一只鸾鸟,十分独特;最难得的是其花瓣为美丽的天青色,那淡雅的青,就如雨过天晴的长空一般,是一株极难得的珍品。
“这花叫青鸾歌,朕识得。”皇帝微笑:“合宫上下也只得这么一株,相传此花开时,天上的青鸾鸟便会带来美妙的歌声。”
这时,皇后在一边笑道:“要论音律,宫中便数虞充媛最为精通。她的琴音如闻天籁,歌喉也婉转动听。”
皇帝听了,颔首看向虞青荷,道:“虞充媛的歌声和琴音美妙之至,的确比起青鸾毫不逊色。此花非你莫属。”
虞青荷小脸带羞,忙怯怯地谢恩。
凤清鸣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路走过,又赏赐了数盆花给各宫嫔妃,众人兴致高涨。
这时,三公主在一盆双色菊前停了下来。
见公主对此花感兴趣,掌管洁园的内监忙疾步上前,解释道:“公主殿下,这花一株双色,一金一蓝,名叫‘金兰之好’。”
“金兰之好?”
“对!金兰之好!”那内监见今日天瑜公主也前来观花,忙讨好道:“此花为同根生,寓意姐妹情深。”
他旨在讨好三公主与天瑜公主,三公主听了,脸上果然露出欢喜的神色。
她停驻在花间,沉吟不动。
皇帝见了,踱至三公主身边,道:“庆乐,你喜欢这花?”
“嗯!”三公主抬起静美幽深的大眼睛,朝父亲点头。
皇帝慈爱笑道:“既然乐儿你喜欢,那么此种花色不论多少,全部都赏与你!”
内侍监连忙答应。
那边,天瑜公主眼露失落之色。
这时,三公主却笑着朝皇帝福了一福,道:“多谢父皇!只是这金兰之好,喻意姐妹情深;臣女不要那么多,只要四盆就足够了。”
“哦?为何只要四盆?”皇帝奇道。
“臣女自已留一盆,再赠皇姐、皇妹各一盆;另外,还要送一盆给凤殿侍呀!”三公主笑着,不假思索地挽住凤清鸣的手:“父皇你看,我与清鸣,两个像不像亲姐妹?”
她此话一出,皇后神色大变——倘若皇帝答应了三公主,岂不是等于向众人表明,他心中视凤清鸣与众公主一样?
那么自己为凤清鸣设定的路,岂不会产生偏颇?
那边,夜昭容见三公主与凤清鸣亲昵,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之色。
今日,大公主在驸马府未曾归来,这人群中,便只有天瑜公主与三公主两人是亲姐妹。如今三公主在皇帝面前却拉着凤清鸣的手,岂不是无视天瑜这位正牌公主?
只可惜,她和天瑜早已失了皇帝的宠爱,此次赏菊,根本不能近前,只能远远站在众宠妃的后头。
众人皆知皇帝向来对凤清鸣颇有偏爱,人人都以为她会像虞青荷一样,从女官升至嫔妃,从此进入后宫。然而,此时三公主有此一举,却令大家困惑。
因此,嫔妃们皆安静了下来,看看三公主,又看看沉吟不响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