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北山,此时的燕辰负手而立,迎面而来的烈风吹起他飞扬的发,一袭蓝衣在日光下更加的耀眼,仿佛临水而生的水中之妖,风姿卓绝,气度天成。
“随风,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燕辰淡淡出声。
闻言的随风却有些不忍心的说道:“少主,你这样做殿下根本就不知道,何必呢?”他们知道这七杀阵有多危险,但凤轩都不知道燕辰现在所做的一切。
“我做的不必让她知道,徒增负担。这一切皆是我愿意为之,与她无关。”好像再为凤轩开脱,又好像不愿随风误会了她。
七杀阵,阵分七关,每一关都较之上一关更加的凶险,第七关也就是最后一关乃生死大关,过之则生,否则即死。一步之遥,生死之隔。燕辰看了眼前方的阵法,一切已准备就绪。朝阵中阵法之处迈去,神色淡淡,未做丝毫停留。
“少主!”身后的随风开口唤道。
“记住我吩咐的话,护她无忧。”燕辰的话随着风声遥遥传来,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在燕辰进入阵法中的一刻,远处一颗大树后面,闪出一黑袍中年男子,面色如水不见喜怒。
而进入七杀阵中的燕辰此时却不甚轻松,原来让人闻之色变的七杀阵竟是幻阵,关关考验的皆是人心。一进入阵中的燕辰就发现自己的一身内力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变得与平常人无异。
忽然仿佛时空扭转,他看到了一个美貌少妇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喊着,门外的男子更是急得团团转,定睛一看,那外面俊逸的男子不是燕成烈又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思索之际,房内传出一声女子撕裂般的哀嚎,声音悲烈,仿佛最后的喧嚣。紧接着便是一声洪亮的孩童啼哭声。
听到声音的燕成烈急忙冲进屋内,却见女子身下满是鲜血,“怎么回事?”声音中已染上了焦急。“家主,夫人大出血,恐怕……”稳婆欲言又止,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是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不保大人?”燕成烈怒吼出声,怎么没人问他。“夫人要保孩子。”一年岁稍大一点的稳婆颤抖着说道。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保孩子的,况且还是个男孩。床上的美貌夫人一直在说要保孩子,她们也是听命行事。
燕成烈看向女子惨白的脸,跌跌撞撞的奔到床前,拉着那女子的手,有些颤抖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燕辰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他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不怒自威,冷淡自持。
只见床上女子凄美一笑,抬手擦了燕成烈眼角处兀自滑下的液体,语气轻柔的说道:“不要伤心,大夫说了,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不会再有孩子了。你是燕家的少主,不能没有子嗣。这都是我的选择,你不要自责。”女子声音有些微弱,话音也有些不稳。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少主,也不要什么子嗣,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此时的燕成烈满脸泪痕,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哭的悲伤。“成烈,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从来不后悔。只是以后要你一个人走了。不要记挂我,好好待他。”
“不,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此时的燕成烈仿佛已经怕到失去了理智,只是重复着简单的话语。“成烈,你听我说,你以后要做家主的,不可以这么毛躁的,要沉稳,要喜怒不形于色。”
此时的燕成烈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一瞬不瞬的看着,仿佛要将她印入脑海。“嗯,我都听言儿的,都听言儿的。”颤抖的声音昭示着此时说话人的恐惧。
“成烈,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取名辰儿,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耀眼明亮。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女子说道此处费力的换了口气,接着补充道:“把我的那份也一并给他。”
燕成烈见床上的人说话越来越费力,出气也越来越少,忙开口阻止:“言儿,不要说话了,别说了。”这样只会越来越虚弱。床上女子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温软的微笑:“不,再不说我就没机会了,成烈记着我永远爱你。我从来就没后悔过,现在也是。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辰儿,我不能陪你们了。”话音越来越弱,语速也越来越慢。
燕成烈几乎不敢再看床上那人,他不相信她就这么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了他。
此时在一旁的燕辰自然知道了那孩子的身份,就是小时候的他,是他的出生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怪不得小时候,总会见父亲有的时候长时间的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原来他是在想念母亲。
一滴自责的泪水缓缓滑下,落在了手背上,很凉。这时燕辰才回过神来,他还在幻阵里,不能被其中的影像牵绊住。
待反应过来的燕辰再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景象,一片空地而已。紧接着画面一变,一驼背含胸的老人家拄着拐杖从茅草屋中缓慢的走了出来,雪白的头发在风中显得更加的凌乱和凄然,老丈咳了又咳才勉强的坐在了门口,悠悠的望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又仿佛只是习惯。
仔细一看才清楚,那容颜赫然是老年的燕辰。呵呵一笑间,才发现牙齿竟不剩几颗。
燕辰虽然生的不错,但对容貌这些东西却从来都不甚在意,皮相而已,留给他人看罢了,怎样又如何。
当然此场景对燕辰丝毫未有所影响,顺利的过了第二关。
随之画面一转,一花甲老翁激烈的咳嗽着,一阵寒风刮过,腿上传来了钻心的疼,仿佛生生要自身体脱离一般。老翁想着将火炉拿的近一点,腿会舒服些,却不想炉内冒出的烟又呛的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胆汁咳出一般。
燕辰见到此情此景只是淡淡的一笑,他还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看来还真是高估了自己这副身子骨了。很是随意的一挥,幻境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就是他奄奄一息之际,仿佛要将这世上的东西都再看一遍,又仿佛对世界千般不舍,很是留恋。但终抵不过自然的轮回。看着膝下哭的悲切的儿女,燕辰淡然一笑,生若尽欢,死又何惧。
生老病死本就是生命常态,他又怎会看不开。
转而出现了小时候的场景,还记得一起玩的小伙伴都急急地回了家,原因是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感受过晚饭和父母吃是什么样子。从生下来没有母亲,他较其他人敏感了许多,不允许别人对说他一个不字,怕他们说他是没娘的孩子没人教。他也曾怨过母亲,为什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却不负责任的离开,丢他小小的一个人。
但看到上面的场景,他还哪里恨得起来,他们都是有苦衷的,而这一切的源头皆是因他,他又有何立场,又何理由恨一个为自己牺牲性命的女人。
此关,自然是顺利通过。
而后画面忽然一转,出现了凤轩的脸,“小轩!”燕辰呢喃出声,紧接着凤轩就牵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燕辰以前重来没见过凤轩牵任何男人的手,就算他关系那般好,也是兄弟之间的动作,更多的则是嘴上功夫。
凤轩见燕辰,笑意盈盈的向前,很是主动的说道:“燕辰,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言语间满是女孩的娇羞和激动。燕辰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疑惑的问道:“哪个男人?”凤轩何时与他说过别的男人。
凤轩很是自然的调侃一句:“你这记性当真是该叫个御医看看了。”说完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嘴角含笑的说道:“我喜欢的人。”话音温软,眼眸含情。但听到燕辰耳中却惊雷乍响,喜欢的男人,她有喜欢的人?
“小轩,你再说一遍。”燕辰上前有些激动的说道。他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他有喜欢的人,他为何一直不知晓。凤轩见燕辰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关心的上前:“燕辰,你没事吧?”燕辰摇了摇头,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你带他来做什么?”燕辰有些清冷的出声,凤轩见燕辰问及此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母皇和父后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想和他走,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别说是星启皇城,就是在整个沧溟大陆,只要燕辰想帮,都能帮得上。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燕辰有些发冷的声音,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从未听过,更是见所未见,有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又时何时夺走凤轩心的。
“燕辰,我,只有你可以帮我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吗?”语气还是平常时的轻松语气,人还是他相识的人,但此时说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冷到极点。
看着立在凤轩身旁,一直未出声的男人,燕辰有些气愤的问道:“这点事都办不到,他凭什么给你幸福。”就知道站在凤轩旁边,却从未付出,只等着凤轩来解决一切,这样的男人,怎配得上她。
身侧的那男人见燕辰将矛头指向他,也未有要帮忙的意思,拉起凤轩就要走,凤轩虽是挣扎,却也没用力挣脱。燕辰见此场景,更是气血上涌,他还说不得了。他凭什么拥有凤轩,他对他却没有一点看好之处。
见凤轩当真由着那男人拉着,燕辰有些踌躇的出声:“小轩!”他不能让这个男人不明不白的带走凤轩。果真燕辰出声,两人皆停了脚步,那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的女人,我来想办法。”
此时,燕辰向前迈了两步,欺身上前,有些沙哑的说道:“我若不让你走呢?”眼睛直直的盯着凤轩。他不想让凤轩和这个男人走,他有种预感,凤轩这一走有可能他就再也见不到了,他绝对不能让他们走。
凤轩见燕辰有些不对劲,伸手上前有些疑惑的问道:“燕辰,你怎么了?”燕辰无视凤轩的话,满含深情的看着凤轩的眼,问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你喜欢我吗?”他肯定,若是凤轩点头,那他不管怎样都不会放手。
但凤轩却无邪的一笑:“当然喜欢你这个朋友了。”
话音落到燕辰的耳中,却心疼的要命,原来她只喜欢和他做朋友,她喜欢的是身侧的那个男人。不行,他不能让他们走,若是走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此时,一把抓住凤轩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不让你走!”凤轩见燕辰有些不正常,也没多问,她时间有限。“别闹了,燕辰,来不及了,我们得赶紧走。”说着慌忙挣开燕辰的手,伸手拉起身旁的男子,向前方跑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那两人的背影,燕辰眼眸中巨浪翻滚,身体猛然一抖,一口鲜血喷出,小轩,你为何弃我而去。此时脑袋也有些眩晕。就在要晕厥之际,好像听到了随风的声音,“公子,公子,公子!”一直在不停地唤着。
本想着就这样结束也好,要不心该有多痛。但猛然的心痛袭来,让燕辰不禁打了个寒颤,耳边随风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燕辰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是在幻境之中。
待他清醒之时吗,眼前的一切景象却全部散了去,只有空旷的场地,还有随风有些焦急的声音。燕辰抬步向前迈去,却在刚迈出一步后,看到了随风。
“你怎么在这?”这里不是七杀阵吗。随风见燕辰出来,很是激动地上前:“少主,你没事吧?”但一近身就嗅到了血腥味,有些微蹙眉头,“少主,你受伤了?”一心全在燕辰身上,早将燕辰的问话丢在了一旁。
还是守阵长老上前,解释道:“此地便是七杀阵的出口,少主出现在这里,是破了这七杀大阵了。”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这阵自创建以来,还没有人能够破阵呢,看来少主当真是年少英才,后生可畏呀。
燕辰耳朵里只听到‘破了七杀大阵’这几个字,精神放松下来,忽然感觉有些眩晕,还欲开口说话,却朝前栽了去。
站在燕辰对面的随风见他朝身前砸来,立马伸手扶住了燕辰的身形,有些焦急的唤道:“少主,少主!”见燕辰闭眼丝毫未有反应,随风有些慌了,“鬼医,鬼医!”
待燕辰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这房间已经三年未住过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正欲再观察时,就见随风从外室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发沉,手里拿着刚煎好的药。见燕辰坐了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开口说道:“醒了,喝药。”紧接着散发着浓烈味道的药碗便出现在了燕辰的眼前。
燕辰未多做停留,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随风见燕辰的动作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知道燕辰想快一点好起来,好回星启,他就是弄不明白,平时那么睿智的少主,怎么在殿下这件事情上就笨的让人发指呢。
而在书房中的燕成烈在得知燕辰的病情后,立刻下了禁令,“伤好前,禁止他出大门一步。”
燕辰被困在御天总部乖乖养伤,而此时的凤轩也未闲着,正在宜心殿商讨对策,怎样对付右相奚肆的旧部,说是奚肆的旧部,不如说是奚肆的军队更恰当。
当时内乱后,那些一起跟从奚肆的士兵,被奚肆以替先皇守灵的名义安排到皇陵镇守,名为守皇陵,实则是在此处屯兵,皇陵距离京城不远,且那些士兵这些年一直没有放松训练,此时已经在暗中有了不小的数目,相当于奚肆养的一支私兵,此时不得不除。
凤轩下定决心,先将奚肆的爪牙除了,待奚肆成了孤家寡人,又能折腾出什么大浪来,最后还不是任她戳扁捏圆,害她被迫出走险些丧命的帐,她一定会讨回来,而且要千百倍的讨回来,现在这只是一个开始。
最后,经过商量,决定在祭祖受储君印玺之际动手,若是皇帝在皇陵遇刺,那么这些守皇陵的人,自然难辞其咎,借此机会,便将那些人分贬各处,若是正常的遵旨走了最好,若是想再有什么行动或者别的打算,那么正好给了她名正言顺的理由除去他们,抗旨不尊这可不是小事,足够让他们赔上性命。
当听到凤轩说,要是有不遵圣旨的,就杀了吧的时候,星闵月和凤帝晖才看到,原来他们的太子殿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虽然胸怀天下,但是做事不够果决。现在,完全是一个手段雷厉,决至生死的掌权者风范,眼中不再有什么无辜的生命,有的只是大局为重的权衡。
计划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因为距离祭祖的日子就剩下二十几天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有事情都要准备妥当,不能留有一丝的把柄和漏洞。祭祖的相关事情,皆由凤轩全权负责,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一国储君准备祭祖的相关事宜,也是敬畏先祖,崇尚孝道的重要表现。
此时,不管是正值冬季,寒风凌冽的刮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季节的不平凡,一切的阴谋和筹划都在悄然间无声无息的进行着,在这茫茫的白雪之下,竟是步步暗藏危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