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恂似是叹息了一下:“以后花园里的花,你可以随意摘。”
姜幼枝终归是忍不住了,咬着下唇:“我刚碰到宿祈安了。”
裴恂放下手里的笔:“他认出你了?”
姜幼枝一边摇头,一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没有。”
可越抹泪却越多,到最后,眼圈愈发的红,裴恂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府里很安全,你可安心。”
姜幼枝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但落在自己心间,却好似很重。
声音嗡嗡细软,夹杂着满满的无助:“让我留下好吗?我不想再落到宿祈安手里,我怕他……”
一只悬崖上快要被暴风雨折断的小白花,最能激发男人本能的保护欲,可裴恂却只是道:“我自然不会迕逆母亲。”
可见她还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抽泣着,他便看了眼一旁的软榻:“去那歇歇。”
姜幼枝闻言,听话的去了,午后的阳光正好,她瞧着执笔伏案的裴恂,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他的眼睫,心里也愈来愈平静。
等出了书房,阿常便跑着赶了过来,着急道:“姜姑娘,你没事吧?”
姜幼枝勉强笑了笑:“阿常,多谢你今日搭救。”
阿常却只是有些害羞的挠挠头:“姜姑娘不必言谢,其实是公子,公子命我前来的。”
听到这儿,姜幼枝眼神里多了些别样的神色,刚刚他并未告诉自己。
阿常打断了她的思绪:“姜姑娘,公子命我去取些香料,去晚了又要领罚了,我先走了。”
姜幼枝却灵机一动,拽住急着要走的阿常道:“阿常,你们公子最喜什么香。”
阿常想了想,便道:“公子平日里多用沉香,但有一年帮大娘子挑香时,他曾赞许过月麟香。”
约莫过了三日,用过午膳后,姜幼枝便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去了裴恂的书房。
她看着俯首案前,一脸认真的裴恂,眼里多了一丝含娇带怯:“大人,这是我亲自打磨的平安福,多谢您那日着阿常去救我。”
裴恂抬眼便对上了她含情凝睇的眸子,刚巧又看到了她递过来的手指上,磨出的血泡。
但他神色淡漠,只是道:“放着吧。”
姜幼枝将平安福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裴恂扫了一眼,上好的沉香木,打磨的成色极好。
过了几刻钟,裴恂伸手想喝茶,姜幼枝便立刻捧起茶杯,递到了他嘴边。
暗香袭人,是月麟香,裴恂抬眼,迟迟未接茶杯,瞧着姜幼枝的眼里幽深不见底。
姜幼枝轻轻抓住他的手,放在茶杯边缘,声音幽韵撩人:“大人,请用茶。”
裴恂眼神自她柳眉滑至朱唇,再到修项秀颈,迟迟未给予回应。
覆着自己手的指尖在缓慢缩紧,摩擦出酥麻,姜幼枝掌心有些灼热,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慌,便松了手。
茶杯应声落地,莹白的玉石杯碎了,姜幼枝慌忙后退。
裴恂却早以恢复如常,眉宇间满是温润:“平日里断不能毛手毛脚,收拾收拾退下吧。”
等退出房外,阿常热络的和她打招呼:“姜姑娘!”
姜幼枝却气鼓鼓的连他理都没理,那小子肯定诓了自己,不是说裴恂喜爱月麟香吗?
刚刚他闻到自己手上的香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简直不靠谱!
等回了房里,觅儿便将几套新衣裳拿到姜幼枝面前:“姑娘,这是大娘子刚刚差人送的,说是这月初八尚书府长房三子成婚,要您陪她一起去。”
姜幼枝不禁有些担忧,今日之事,不知宿祈安有没有察觉,若自己陪着沈大娘子去,难免不碰到他。
可自打她来了京都,根本没有机会调查,翻案更是无望,此次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很快便到了初八这日,姜幼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陪着沈大娘子去参加喜宴。
况且,宿祈安因政事去了柳州,恐怕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喜宴上热闹非凡,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前来贺喜,听闻这宿三公子娶的是周文帝最宠爱的元阳公主,一时间风光无限。
趁着沈大娘子和其他官家夫人谈笑的间隙,姜幼枝偷偷溜出了大厅。
这尚书府建造的十分繁复,她依着提前寻好的图纸,费了些功夫才找到顺逸院,听闻大公子就住在此院内。
可奇怪的是,这场喜宴,自始自终大公子都未出现。
趁着侍卫换班的功夫,姜幼枝才得以进去,不过整间房都弥漫着刺鼻的香气,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种香气,来自于熏香,道观里用来祭奠亡灵的熏香,她绕开房里垂下的巨大纱帘,迷糊中看到了一个牌位。
就在要走近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制住了她的右肩,猛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面目幽暗的看着自己。
那男子袖间的短剑露出,毫不迟疑的直指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