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媚娘和如兰坐着小马车在府里四处巡走,每到一处,管事的婆子无不诚惶诚恐,跑前跑后,殷勤细致地将自个管的事务又再叙述汇报一番,媚娘和如兰现场巡视过,感觉满意的便赞赏,看着马虎不顺眼的自然要训斥几句,责令立即改过,下不为例。
如兰告诉媚娘,这府里的管事婆子,一半是家生奴婢,在府里的年月长久,一半是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的陪房,像她们这些奶奶的陪房还没有资格做管事,除了真正管过家的景玉和媚娘,启用自己身边的人下来发号施令,管事们或有听的,或有不听的,还不能拿她们怎么办,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曾经服侍过老太太、太太的人,做小辈的是不敢乱动的。
媚娘笑了一声:“我知道,就算她们破规矩犯了事,也得先回了老太太、太太们才能办是吧?办或不办,也是长辈们一句话。这样岂不是让我们觉着:管事们犯的那些错,原是先得老太太、太太们准了,才做下的?”
如兰看着她,叹道:“你如今倒是敢做敢说!制衣坊那事,本就没那么简单,二太太的陪房乔妈妈管着,景玉抓在手里,景玉有一个绣庄,生意很好,你以为大太太不知道?老太太面上偏向长房,心里岂有不疼二老爷的?这么多年不让把二房分出去,求一个合家团圆,其实是不想让二房离了大房,失去那份荣耀。听三爷说,二老爷资质平平,当年读书也算勤奋却毫无长进,勉强考了个贡生还是老太太压着大老爷寻人打点来的,都不敢应春试,后来进身做官,仍是大老爷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二房有嫡庶三个儿子,只二爷入了仕,最近又调换了更好的官职,户部金部主事,六品到正五品,都是大爷的功劳。尚有三爷和五爷,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都要仰仗大爷,承着候府的荣耀。老太太怎容得家里乱起来,大太太、二太太有什么事,她只会压住。所以你心里明白就行,不必定要去碰那根刺。”
媚娘笑道:“你这是为我好呢,还是帮着你婆婆和妯娌?”
如兰嗔怪地拍打她一下:“我自然是为你好!大太太没跟你说这些,显然想让你去试一试,她倒是保住了自己的贤名,又看着二太太难堪。你到时可怎么办?把事情抖出来,惹了二太太、景玉,老太太或许会让责罚她们,但心里肯定不喜,况且这年节下,你要怎么责罚?责罚完了又怎么样?还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面上客气,心里招恨,何苦?”
媚娘看着如兰:“这府里,也就是你肯这么真心为我,我知道了。谢谢你,好姐姐,好弟媳!”
如兰失笑:“人前可不能这样乱叫,我就是弟媳,该对你谦恭持礼的。这也是将心换心,你对我的好,我收着,享用不尽!”
婆子牵着小马车慢慢走,两人坐在温暖的车厢里低声说笑,如兰将府里有名的景物,各房各院所在方位指点给媚娘看,直转到黄昏时分,整个候府在媚娘心里逐渐形成一幅她自认为比较完整的平面图。
正打算着直接去锦华堂,给老太太问安,侍候晚饭,却听翠喜报说翠怜从清华院寻了来,说是大奶奶的六套新衣送到了,院子里婆子丫环们的稍后些送来。
媚娘对如兰笑道:“你没跟我说她从前如何对我,这次就算她有诚意改过了,我听你的,先不管她!”
如兰点头:“家和万事兴,就算你想怎样,现在也不是时候!”
媚娘伸手抚弄身上的薄棉袄:“这件衣裳其实很贴身好穿,只是嫌薄些,坐在里面无事,出外边走一走便透着凉。我要回房试试新衣,你去不去?”
如兰笑道:“真是小孩心性,新衣晚上回来试不好么?不过你身上这件确实太薄了,眼看着要下雪,你赶紧回去换件厚的吧。我……”
她脸上微红“我想回房看看,三爷早上出门,估计也回来了,得和他说一声,再去老太太那里。”
媚娘看她那害羞的样子,又羡慕又好笑,打趣道:“说一声还不容易?派个丫头就成了,是你自己想三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