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熬煮了半碗小米粥来,喂恒儿吃下去,郑夫人又让何妈妈拿来汤药,恒儿立刻皱起小眉头,把脸埋进媚娘怀里,媚娘捧起他的小脸,感觉到他鼻息还是有些热乎乎的,但他口唇转为粉红,不再是红艳艳像要滴血,精神已经好起来了,是药三分毒,那黑糊糊苦兮兮的中草药,小小的孩子,能不喝就不喝吧。
便对郑夫人说道:“汤药先留着吧,现在退了热。就怕半夜再发——不如,我把恒儿带去住两天,等他好了再回来?”
郑夫人看了徐俊英一眼,沉着脸:“不过是发点热,先前喂过一次药了的,你们不来他也会好!我难道反而不比你会带小孩儿?恒儿如今只与我亲近,夜里睡觉都要摸着我的耳朵才能睡着,你又来惹他做什么?把他给我,你们夫妻也不必在跟前守着,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恒儿乖顺地缩在媚娘怀里,不作声,也不动,一只小手指轻轻地挠着她衣上的绣纹,媚娘禁不住心里一酸,把恒儿揽紧些,转头去看徐俊英,希望徐俊英能再做一做好人,帮她说句话,劝郑夫人让恒儿在自己身边住几天。
徐俊英却把眼睛移开,说道:“把恒儿哄睡了,还留在母亲身边,这里有煎煮好的汤药,他的衣物用具都在这。放心吧,母亲比你更会照顾恒儿!”
媚娘失望地垂下眼帘,郑夫人面色松缓了些,吩咐郑美玉:“茶凉了,给你英表哥换杯热的来。前儿老五媳妇给的那些核桃可还有?拿些来,你表嫂哄着恒儿睡觉,你们砸核桃吃着玩吧——英儿自小不爱吃点心,果子也不吃,只吃些硬壳儿干果。”
郑美玉站起身,翩然如蝶,亲自换了热茶来,又从秋红手里接过一碟核桃放在桌上,冬梅拿了个铸艺精美的铁砸子来,垫着块两寸厚,半尺长宽四方的纹石板子,郑美玉小心冀冀地拿着铁砸子,却总也砸不开核桃,不得不求助徐俊英,徐俊英给她砸开四五颗,郑美玉一边剥壳儿,一边笑道:
“我没忘记,小时候英表哥在老太太院里和兰表姐砸核桃吃,总会带几颗回来给我!”
徐俊英说:“是吗?我却不记得了!”
“英表哥是做大事的人,哪能总记着这些小事?”
郑美玉挑了个最大的核桃递给他:“这个果仁儿肯定多,英表哥砸开看看!”
媚娘没空看表哥表妹砸核桃,抱着恒儿轻轻拍抚,哄他入睡,一边想一边交待奶妈,顺便说给郑夫人听:
“恒儿喝了半碗水,又吃了粥,半夜要起夜,注意保暖,出了汗要及时更衣……恒儿平日穿得太多了,这样反而容易受风寒,小儿发热时又捂得太紧,气息不畅……天气渐渐暖和,恒儿一向好动,到了学步的时候,没必要穿两件棉衣,里面有小夹袄,絮棉肚兜,外边穿件薄棉衣就可以了……多喝水,勤洗手,不要怕冷不给洗澡,每天一定要给他洗澡!”
恒儿又睡着了,郑夫人吩咐奶妈接过去,和夏莲一道抱着他回房去睡。
郑美玉娇声招呼媚娘:“表嫂来吃颗核桃吧,又香又甜,表哥给我砸的!”
媚娘看不惯她那得意的样子,趁着郑夫人专心吩咐何妈妈照看药罐子,对郑美玉说道:
“我早百年前就吃腻这个了,你现在才知道它好吃!小心哦,这东西性热,吃多了脸上会长痘疱,我看你今夜最好多喝几碗凉水,免得明早起来破相——听说脸上长痘疱,就算治好了,一两个月内是消不了痕印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了!”
郑美玉刚咽下一口核桃,像被鱼刺卡了喉咙一样,吐不了咽不下,神情十分可笑。
媚娘看到了想要的效果,十分满意,刚要笑一个,见郑夫人走过来,忙福身道:“母亲今夜辛苦了!儿媳想着,恒儿半夜只怕要起几次,喝水吃药什么的,奶娘看着也累了,不若儿媳留下来……”
郑夫人摆摆手:“你和英儿回去歇着罢,我今日午觉睡得久,精神足着呢,恒儿再起几次我也看得住!再说还有何妈妈春月夏莲她们,都是惯常侍候他的,懂得他脾性,你们放心去吧!”
媚娘无可奈何,只好和徐俊英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