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提出她以死谢罪,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贺扬轻嗤一声:“还算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提出这么个办法。”
沈太傅沉着脸道:“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没做之前,就算是落到纸上,签了字的东西,都做不得数。”
冯铮又笑了,只觉得两位老友还如从前一般,对什么都当真:“长公主贵为皇室血脉,引咎自戕……她死了,会有人说您不够仁慈,容不下姑母;她只是缓兵之计拖一拖,到了时候,便会有人再次启奏帮她一起拖,上百个文武大臣齐齐跪地恳求您网开一面,将她打发到皇陵扫墓,您又能如何?”
谌容:“……”
唉,所以说皇帝不好当啊!
为啥当年她娘只生她一个呢?关键时刻连个顶包扛事儿的都没有……
几人正在商量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前方突然又传来消息。
谌容打开折子一看,万分震惊。
“怎么了?”
贺扬忍不住将折子哪来看,倏地变了脸色:“纳兰德死了。”
纳兰德那人,虽然活的窝窝囊囊的,看着就是个废柴,可他为人善良,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甚至此次还主动出来劝和。
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死于非命,也让人惋惜。
“造化弄人。”冯铮浅浅道了这么一句:“这就得怪献王遗孤李宸泓了。”
“也不知道长公主再看到这个她养了十几年的好儿子时,会是什么心情?”
众人久久无言。
长公主那边已然疯了。
女儿李清雪看着始终抱着父亲尸体的母亲,害怕的红着眼眶,却紧紧的捂着嘴,不敢发出声来……
长公主坐在地上,怀抱着纳兰德。
他的尸体在她怀中渐渐的冰冷起来。
她惶惶得将他抱得更紧。
她神情呆滞,甚至有些麻木,无声的流着眼泪。
一直以来,她
她并非不关心他,只是觉亏欠他许多,他又待她太好,她怕日后会连累了他,反倒是克制与他相处。
所以后来,她被赶出京城,她怕连累他,临走前,专门骂他,说了些令人寒心的话,让他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呆在男德学院那片安逸之地。
那时,她想着,她若是死了,他也能安享晚年。
只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因为她死了。
她这辈子,都难以释怀了……
李清雪看着母亲样子,难过至极。
虽然母亲总是刻意的冷落父亲,疏远父亲,可她知道,母亲应该是爱父亲的,她一直都在默默的关心着父亲。
父亲喜欢什么绝版书籍,手里没钱,又没什么权,可一次次的,总能轻易买到。
父亲总觉得那是自己傻人有傻福,运气好,其实,那都是她娘花重金买得,又专门让人放出消息,以低价卖出,哄他开心的。
坊间都传,说父亲是憨傻福运驸马,可她知道,那是母亲对父亲的爱。
不能言说的。
谁都不知道的。
隐秘的爱。
母亲总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关注着父亲。
他喜欢什么乐器,爱好什么,她都会默默的记下来,然后再帮他买到,以各种方式,拐了几道弯,弄成一副自然的样子,送给他。
母亲如此小心的守着父亲的欢喜,让他们这些做子女的,都心生嫉妒。
而他们每每瞧不上父亲,甚至哥哥有时候恶语相向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听到母亲背着人,对哥哥严肃训斥。
她听到过最严重的一次,是哥哥将父亲气得捂着胸口缓气,事后,母亲严厉的警告哥哥——
“在这个家,你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人是你父亲,这长公主府都是他专门为我而设计建造,这里是他的地方,你若不愿,大可滚出去!再让我听到你对你父亲有半分不敬,你就回到封地去吧!”
外人都觉得长公主最宠儿子,甚至哥哥和她也这么以为的。
哥哥要什么,母亲便给什么,向来有求必应。
可偶尔发生的许多事,让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却看得极清——娘亲其实对爹爹更上心,更护着。
反观哥哥,倒像是个靶子,推出去,任人骂。
真正的爱,是体贴道细微处的。
父亲无论是头痛或者哪痛,母亲都嘱咐下人去帮他买药,却又反复叮嘱,不让人知道是她让买的。
她从前不明白这些是为什么,现在却是全都明白了。
母亲是怕现在。
她启事失败,会连累了父亲,所以,故意让外界的人都觉得她瞧不上他。
可母亲现在无比悔恨痛心,大抵是因为……她那些故意为之,给别人看,却也一次又一次,寒了父亲的心。
他们,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相爱过。
而父亲,也从来都不知道这份情。
李清雪无声的哭泣着,为父母感情的艰难。
李宸泓站在外边,忐忑不安,都不敢进去。
若不是因为他冲动叫嚣,纳兰德也不会为了护住姑母,而被乱箭射死……
姑母会不会就此恨上他了?
李宸泓心乱如麻,局促不安。
很怕他不仅马上就要到手的皇位飞了,还有性命之忧。
他连里面的情况都不敢看,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像是啼血杜鹃。
哀恸声让人听到都想哭。
外面,等候命令的众人都沉默了。
纳兰德傻傻的为长公主死,所有人都觉得长公主不会有丝毫动容,因为她从来都不爱驸马爷,可没想到,她却哭得这么惨。
长公主在屋内,脑中反复回闪着他最后的样子。
他摸着她的脸,喉咙含血,声音几乎模糊不清,似乎马上就要呛到,可他却那般努力的,用尽全身气力的问她——
“你爱不爱我?”
她满眼都是他鲜血淋漓的模样。
被震得恐惧难当。
惊得只想着要怎样才能救他……
就这样,在她不知所措的惊惧中,他永远的离开了她。
他到死都不知道她爱他。
她有多爱他……
“啊……!!!!!!”
长公主抱着纳兰德,仰面恸哭,悲痛欲绝。
……
长公主的事情告一段落,朝臣们都不带让谌容歇着的,左相命人撺掇,逼谌容出使女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