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明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她的痛点其实并不高,她只是有着惊人的忍耐力,能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感受到来自身体上或者精神上的疼痛时,选择将之屏蔽,不让疼痛控制自己。
从小到大,她一直就是这样。
大大咧咧不知忧愁不会悲伤,沉闷内向不懂快乐,面对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状态,她就是能够轻松自若地随时切换不同的极端生活。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应该是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有时,她会笑着这样自嘲。
来南原后,她常看、常听的就是新闻联播之类的正能量信息,感受着社会主义法治下的幸福生活,或者独自欣赏小品喜剧,内在因素、外在刺激,确保自己处在平静状态。
可是,这一次,短短十个字,却让她好几天缓不过劲来。
如果没有“永不相见”的承诺,当他想结婚时,会来找她吗?
若是他找过来,她或许会震惊,有着苦尽甘来的激动,却一定会笑着拒绝。
可是他没来找她,没给她情绪发泄的机会。
同样的结果,不同的操作,触动完全不同。
看来,正是因为别人,才让他有了结婚的念头。
不管怎样,如今他即将老婆孩子热炕头,岁月静好,而她仍是孑然一身,看不见别人,没想过以后。
无意对比,也不觉得亏,他好就好,可怎么就轻松因他变了心情?
她的脾气虽是天生,却也是被他宠坏渐长的,他那样的人,七年只有她一人,怎能彻底忘了?
那时,他们是相爱的,只是正确的人不在正确的状态,该忘记的。
所有的道理,她都懂,统统都懂,数天之前,一切都好,不过几日,便是这样,她竟有些无能为力。
父母过来后,她已开始和同事排班休周末,常会在周五下午或者周六上午结束音乐课后,坐车回翠湖西苑。
父母在南原没有熟人,小区入住的居民又不多,前期忙于采购布置,日子忙碌充实着,一切置办齐全后便是家常生活,她的周末,跟着父母做饭,在小区遛弯,外出逛街,近郊转转,偶尔也去翠湖西苑的健身房锻炼,幸福惬意。
公交车站牌就在小区南门,下车到家不过几分钟,想到父母在家等她,以前总是迫不及待。
可是,当她知道翠湖西苑有姚辉的手笔,家里的一切都与他有着隐隐牵扯,这段原本欢喜雀跃的路程在这个周五的傍晚开始变得沉重缓慢。
其实,她本想劝自己,这没什么,或许真的就是巧合,但这样自欺欺人的词语默念百遍也过不了内心这一关。
其实,以她曾经洒脱的性格,能够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他既有心隐瞒,她该感谢他,该装作不知,心照不宣,坦然受之。
可是,她发现了真相,他便来了信息,她该懂他的意思,正所谓七年一个轮回,相处七年多,分开又过七年,他用“绵薄之力”让她在南原有个落脚地,从此才是真的彻底两清。
挪到楼下,犹豫着不忍上楼,这是父母看了很久才定下的房子,家具又是精心挑选的,每一处布置都费了心血,给予了希望,若知道有姚辉的痕迹,他们会怎么想?或许会说把房子退了卖了吧,卖了倒也容易,再买却是难,再次折腾,谁又受得了;可是若不卖继续住着,心中难免会有疙瘩觉得别扭。
如此想来,这秘密,还是藏起来的好。
……
岳明明比往常晚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或许福利院有事耽误,或许周末放假了人多、没赶上前一班公交车,时间上来说没什么。
只是她的状态,让父亲岳永成和母亲张吉莲觉出了不对劲,虽然她仍是甜甜地笑着,撒娇说饭菜好香,可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们便不问。
晚饭后她说不想去散步了,说昨晚没睡好,今天要补回来,便进入房间。
知道她有心事,却装作不知,老两口下楼散步,把家留给她一个人释放情绪。
很晚才回来,不是因为再次遇到石中伟多聊了几句,而是想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她从小独立倔强有主见,心中能藏事,如今更是如此,一个人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身边只要有人,便能收起情绪,不会影响他人。
这样的岳明明,也好也不好,顾忌他人是好,压在心底却是伤己。
到家后忍不住去看她,走进她的卧室,来到床边,张吉莲大吃一惊,女儿满脸通红,烫的吓人,喊她则是迷糊没有回应。
“老岳,要不给小石打电话,让他帮忙送到医院?”张吉莲试探地问,身处异地着实不便,这个城市他们不认识别人。
岳永成点点头,同意了。
原本打120叫救护车就行,虽是夸张,却是可行。可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石中伟。半个月前才知道他也在这个小区,简单寒暄后留下了联系方式,早看出他的心思,不免怀疑优惠房价和钻石卡的真正来源,却心照不宣地压在心底,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