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哪儿能有那么巧呢?
任堡主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还是先别乱猜吧。
萧胤尘知她心绪波动,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见她一直盯着任堡主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事,顾清盯着他看,除了那个不靠谱猜测之外,还因为他不时地看萧胤尘,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喝了一会儿茶,他屏退下属,关上门,向萧胤尘一躬到地,道:“在下仰慕仙尊久矣,亦曾承蒙贵宗云华仙子大恩大德,北斗宗的事,我沙柳堡定倾力相助。还请仙尊告知,您此行为何而来?”
萧胤尘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马上起身扶他,道:“不是公事,任堡主不必挂心。萧某只是来此访友而已。”
任堡主一时没想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什么值得萧胤尘来拜访的高人。
他怔忡片刻,被萧胤尘扶起。
眼前的人如此俊美,一时间,失落中带着艳羡的情绪堵在胸口,也堵住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两人再次落座,萧胤尘问道:“堡主可知慧慈大师驻锡何处?”
任堡主马上叫人拿来沙柳堡的户籍名册,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孤零零的一行字:
僧人慧慈,男,居于无住寺村,无住寺住持。
任贞合上名册,沉思片刻,道:“大师驻锡之处在我善行院附近,仙尊今日暂且下榻寒舍,任某明日与仙尊同去拜访——任某亦久闻大师之名,只愁无人引荐。”
两人又商业互吹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来报,任堡主才叫人引萧胤尘去客房歇息。
二人来到已经打扫干净、陈设精美的客房里,萧胤尘在一旁落座、闭目养神。
小厮们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入,摆上种种瓜果点心,又端上茶水。
待他们都出去了,顾清关上门,先给萧胤尘倒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甜的?”
他听见顾清好奇地自言自语。睁开眼,见她揭开壶盖,好奇地看着茶壶里面的材料。
西北人民喜好八宝茶,配料中除茶叶以外,还有枸杞、葡萄干、杏子干冰糖、红枣、桂圆、玫瑰花蕾等,冲淡了茶叶的苦涩,甘甜解渴,倒是十分对小孩子的口味。
他垂下眼睛看着茶盏,问:“刚才为何盯着任堡主一直看?”
顾清不是调皮无礼的孩子,这样盯着一个人看,必然是有些发现的。
现在他也想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顾清放下壶盖,又倒了一杯,冰糖化得多了,这一杯更甜。
她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回了他另一个问题:“仙尊您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一个女婢?”
萧胤尘示意她继续。
顾清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仙尊,您知道任堡主叫什么名字吗?”
“天下修士这么多,怎能各个都知道。”
顾清真的以为他无所不知、能背下修士名录吗?
“但任堡主,”萧胤尘顿了顿,“他叫任真,真实的真。”
话音刚落,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云华仙子写的话本子真的有原型,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
萧胤尘:吃到瓜了。
顾清:嗑到糖渣了。
他凝视着顾清:“怎么发现的?”
顾清抬了抬自己端着茶盏的手,正是一个文雅端庄的兰花指。
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兄妹,牵扯到云华仙子的事,萧胤尘总归是有些在意的。
从任真的情况来看,他一直在考虑的一件事也有了点眉目。
如果与妖族和谈,倒是可以问问她那妖王的人脉还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顾清问了个问题:
“仙尊啊,我们应该叫任堡主任贞呢,还是叫他任真呢?”
萧胤尘:这……有区别吗?
————
次日一早,几人即乘马车出发,前去拜访慧慈大师。
慧慈大师驻锡在一个偏远小村外。因寺名叫“无住寺”,这个村就顺其自然地叫“无住寺村”。
无住寺没有牌匾,只有一方小小的院子。
村里人员流动极少,也不富裕,院门虽开着供香客参拜,却也无人偷盗。
他们来得十分不巧,寺里没有人,一打听,慧慈大师几天前去外地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大师不在,萧胤尘也不欲久留,住了几天便要告辞离开。
任真苦苦挽留未果,只能多准备了一些衣服盘缠食物淡水,以便他们路上使用。
他们临走的前一天,午后,仟真令人从后堂取来一些女孩子的衣服给顾清。
这些衣服用料素净,款式入时,针脚工整,还绣着好看的花纹,是放在秦三娘的成衣铺里,也能卖上价钱的。
顾清谢过他,问道:“任堡主,您为什么要送我衣服呢?”
任真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摸摸她的小脑瓜,又半道收回了手。
“我曾经也有一个妹妹。”说完这句,他沉默下来。
任真不说话的时候,安静沉稳得有些温柔。
他站在门前,看着外面。
亮烈的阳光穿不过树叶,就变成了黄土地上摇曳的碎影。
这么多年了,生死不知。
他也曾想过回去看看,却近乡情怯,半路返还。
现在,相比风芜城,沙柳堡更像他的家,至少这里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过去。
即使幸免于难,那样的恶意污蔑,也是扎在年少时的一根刺。
他的心中浮现出云华仙子的倩影。
她还好吗?
她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是否还像那时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是否还有别人像他一样,渐渐念念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