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心道:人渣必须狗带。
众人:活该!
次日清早,大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只见犀里乱十八糟,物什掉落的掉落,粉碎的粉碎,没有一个还在原位上,好像经过了一场恶战。
地上有许多血迹,还掉着两颗后槽牙。
西北干燥,血迹早就干涸了。
萧胤尘越过畏缩的众人走到前面,扫了一眼封信便从地上浮起来,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飞到他面前。
信是蛇妖写的,指明交给萧仙尊。
信上写着:
“这采花贼非常给劲,令人欲罢不能。在下甚是喜欢,就带走了。”
“以后定严加看管,不会让他跑出来。”
“不告而别,望乞恕罪。”落款是一个蛇形的图案。
萧胤尘看完信,转身向陈员外道:“员外放心,采花贼已经被带走,以后不会再出来为祸人间了。”
顾清站在旁边,信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心怀不轨的采花贼之间内部消化可还好?
啊还有,这算是负负得正吗?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暗中诅咒,漫不经心的一个想法居然意外成真。
顾清想,她如果以后行走江湖,诨名就叫毒奶小天王好了。
“壮士,您就是陈家的恩人啊!”陈员外又要拜,被萧胤尘扶起。
他昏花的老眼盯着萧胤尘的容颜,鼻端闻到他袖间清凛的熏香味道,不禁心猿意马、心思浮动。
若是这般美人,不拘世俗,他这壮心不已的老朽,也想……
“壮士不若多住几天……”商量一下做妾的事?
他老迈昏聩的眼神又转向顾清:这小姑娘模样长得也还可以,若将他讨好得舒心了,过几年找个靠谱的婆家打发了即可。
没几秒钟,陈员外的脑子里的进度条已经从“纳妾进门”拉到“等他死后要这大美人写他同棺殉葬”的地方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陈员外脑子里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萧胤尘和顾清。
在陈员外这菜市场挑鸡蛋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这陈宅怎么回事,风水不好吗?
怎么叫人这么浑身不适。
他们前些天不顾那个看起来不对劲的陈员外的挽留,强行离开了小镇往北去,现在正被困在沙尘暴之中。
但无论他们身在何处,云华仙子的新作总能如影随形地准时送到。
萧胤尘将刚到手的话本子翻了翻,便没劲地放在桌子一旁,恰好被端着半盆水进来吸土气儿的顾清发现。
绿洲边缘的小客店门窗紧闭,小砂石把窗纸打得刷刷响。
外面天色黄黑,正是沙尘暴的节奏。
“仙尊,这是云华仙子的新作么?”顾清把盆放在风口的窗前,欢喜地拿起话本子, 只见封面的角落用蝇头小楷写着“工整书写,可以阅读 ”。
想必是特意为她注明的。
她心里一暖,想着回去的时候要给云华仙子带点特产——上次任堡主给了好几盒干果,好吃又耐放,不如就这个?
萧胤尘把两手枕在头下,盯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太好了!谢谢仙尊!”顾清高兴地一拍手。
“不如这次我来念?”她还记得上次在去南方的路上,萧胤尘念话本子的时候她睡着了,惹得他有点儿不高兴。
“好。”萧胤尘在满屋子的土味儿里惜字如金。
沉默片刻,他又道:“不,还是别念了吧。”
“不,我就要念。”
萧胤尘偏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云华这种二流写手,如果用笔名的话。作品在街头免费发都没人看。这孩子倒看得起劲。
顾清:您这看《笑话大全》系列的,真的好意思说我吗?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开始念——
任贞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做一个相妻教女的贤夫良父。
每位长辈,包括他爹爹都说,要上敬下和,尊奉丈人丈母,为妻分忧解难如此才能得到岳家的尊重和爱护。
爹爹还说,男儿家家的好好学裁剪绣花就好,舞枪弄棒是野小子才做的事于名声有损,于男德有伤。
可是每次爹爹在母亲醉酒回来之后,就会被殴打,俊秀的脸会一连青紫址肿起好几天。
还未出门的舅舅就会趁机刻薄讽刺他,把他贬低到尘埃里。
就好像,他从来不会被人心疼一样。
任贞隐约觉得爹爹说得不对——哪有自己挨了打还要教别人毫无然言跟着挨打的?
于是他一有机会就去武师那里,扒在墙头上偷偷地学。
如果被发现,就快快地跑掉,他跑得很快,寻常人追不上他。
任贞痴迷干格斗技巧,经常忘记时间,有时候回来晚了,爹爹就提着柔韧的竹条在门口等他。
见到他之后,就会温柔而安静地念男德规训,念一条就抽一下。
竹条炒肉的声音打破寂静的暮色,任贞含着泪,倔强地低头不语。
有一次,打完之后,爹爹扔掉竹条,把他温柔地抱在怀里,难过得流泪。
他问爹爹,为什么要这样,为了许多不会善待自己的人而勉强自己。
那时,爹爹只是心疼地抱住他,说:“傻孩子,等你有了爱慕的人,你就会懂。”
他流着泪这样说。
现在,任贞有了爱慕的人,但他还是不懂。
爱一个人,就要忍辱负重吗?
就要心甘情愿地挨打吗?
如果一定会爱一个人,那么为什么不去爱一个不会殴打自己的人呢?
念到这里,顾清悄悄地看了看萧胤尘,想看看他对这样的剧情有什么反应 。
萧胤尘把手帕搭在脸上,阻挡沙土的味道。
内心os: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风芜城的。
任贞小的时候,总是看到爹爹坐在窗前,落寞地一个人做针线。
爹爹是个裁剪高手,对刺绣也很懂。
他做出来的衣服人人称赞,而自己却穿着最朴素的衣料,把光鲜的好料子都让给他、弟弟妹妹和母亲,甚至还有刻薄的舅舅。
最终,这些手艺传到了任贞这里,再也不见天日。
而他拿起了刀,做着在爹爹眼里“有损男德”的事。
也逐渐发觉,自己从来都不是能背着牌坊负重前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