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在修士们背后缓慢移动着角度,从门中的黑烟里寻找着蜡梅的身影。
忽而一阵风来,将浓烟吹散少许,桃树看见蜡梅抱着幼子,闷头蜷缩在角落里。
那孩子已被巨声吓得呆呆愣愣,哭不出来,小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片刻,一道闪电击中了母子二人。
桃树心里一紧,只见他们仍旧好端端的,蜡梅襟中隐约露出一点玉色,她只来得及仔细看上一眼,石屋中又一次被浓烟充塞。
那块玉佩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想来最多还能抵挡一两次,桃树心里焦急,催动一支树根卷住中间部分的修士,第二支将其他错愕的修士打散,第三支根系突入门中,卷住蜡梅母子,向外一带。
恰好一道雷电劈来,将石屋劈成废墟,发出巨大的声音。
桃树把修士们望空一抛,携着蜡梅母子急急遁走,瞬间便在数步之外。她不敢回头看,生怕追兵赶来。
只是刹那间,一个诡异的身影便斜刺里冒出来,单手撑地弹起,慢动作般双手结印,紧接着一道雷劈在桃树方才的位置。
他实力一般,身法却诡异非常,使她如芒刺在背,只想赶快摆脱。
无奈此人不依不饶,一路追来,桃树经验不足,只得带蜡梅拼死赶路。
人力有时尽,而植物的力量来自于大地。
桃树在闪电中辗转腾挪,大体上虽无恙,却是被烧焦了几处。
从中午直到弦月初生,桃树翻过了山,一直逃到荒野上。
她从大地中补给力量的速度不及消耗快,纵然力尽,犹不放下蜡梅母子二人。
蜡梅已经昏迷,却仍旧紧紧抱着幼子。
冬夜,月明星稀。
寒风中,桃树停止了移动,冷冷地和那人对峙。
她要记住这个人的脸。
此人却凝立不动,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扬起手,猛然挥下,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便急掣而下,直击向他们。
紧接着,天塌地陷般的一声暴雷。
蜡梅朦朦胧胧地抬起一只手,握住了桃树的树干。
她颈间的玉佩在雷光中,悄无声息地碎为齑粉。
雷声过后的寂静持续了很久。
“想报复我,不如先去投胎?我江心月在萧家恭候大驾。”他往前走了两步,拔出怀中的匕首。
此刻,灰烟中的幼儿,忽然有了动静。
纵然遭受了如此的灾劫,这孩子竟毫发无伤。
雪团子似的孩子干干净净,只脸上有一点污迹,躺在两株树之间嚎啕大哭。
这人见状,身形一滞,片刻,他收回匕首,抱起孩子,离开了荒野。
很长一段时间里,桃十三只会说两个字:“报仇。”
或许是被雷震傻了,或许是一刹那报仇的念头在雷劫那令人肝胆俱裂的声光中悄然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
土拨鼠从地下钻出来,用富含灵气的水浇灌着她们扎根的土地。
它刚准备回去,身旁却“咚”地一声,掉下一个大桃子。
土拨鼠摇摇头,两爪抱住桃子,把它拖下了土洞。
过了有半年左右,被雷劈过的智力恢复正常,桃树才停止重复这两个字。
比起蜡梅,她伤得不算重,只是被劈裂了一部分树皮,连带着化形的模样也变得可怖起来。
不过原本她也没有照过镜子,再说了,哪棵树没有一点瑕疵呢?
她向妖族们打听“江心月”这个名字,但这个人属实不出名,好久都没有任何消息。
她真的想不明白,蜡梅为什么会看上他。
收集信息是必然的,但废墟必须要重建。
桃十三看着躺在床上、仿佛死树的蜡梅,她拿起了蜡梅先前留下的图纸,开始研究。
建城的事务繁多,即使土拨鼠请来了许多同族,也还是忙得不行。
做这些的时候,桃十三心想:待到蜡梅恢复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她理想中的城池了。
在这段时间,蜡梅被她搬进了土拨鼠在地下挖出的居室。
一是方便休养,二是厚重的土壤可以隔绝灵气波动,让人类修士无处追踪。
土拨鼠们挖出了城池的地基,又夯实土地,烧砖抹泥,过不了多久,就将城基建了个大概。
附近的妖族听说这里要建立一座大城供妖族居住,纷纷来帮忙干活。
因此,工地上每日都忙得热火朝天。
妖多力量大,某一天,桃十三巡视的时候,听到休息的小妖说山那边的事,便停下脚步,打听了几句。
一只年龄稍大的妖听了桃十三的描述后,捋着须子问道:“莫非是世家,萧家?”
桃十三不确定,问道:“可否多打听打听?”
“这……愿意效劳。”老者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桃十三的表情。
未化形的妖对化形的妖总是有些天生的敬畏,更何况桃十三脸上还带着可怖的雷痕。
纵是世家江家又如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桃十三望向山的那边,心中是平静的冷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桃十三心中复仇的蓝图越发清晰。
可是某一天,蜡梅突然醒了过来,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
“我们在建城。”桃十三低头看着图纸,冷静地答道蜡梅坐起来,朦朦胧胧地眨了眨眼:“我的眼睛……”
“怎么了?”桃十三急忙来看。
蜡梅的双眼没有焦距,她摸索着四周的床铺:“阿尘呢?”
“你做梦了吧,”桃十三硬下心肠说谎,“你修行中遭了雷劫,要不是那位给你的玉佩,恐怕现在已经形神俱灭了。”
她在床边坐下,盯着蜡梅的脸道:“醒过来就说胡话,看来是心魔太重,以后少看点话本子……”
蜡梅懵懵地坐在床上,听桃十三数落,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你叫素心,上面现在正在建的城池属于你。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