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一动,连忙多谢又道歉:“谢谢,谢谢,实在对不住。”
抬头一看,却是个不太熟悉但认识的人。
当初刘夫子案件中,那个一脸正气的吏部杨大人。
“杨大人?”纪子期瞪大眼,“您怎么会在这?是来办案子的吗?”
“纪小姐?”杨大人似也有些意外,面上却略有些不自然,“因家中娘子爱吃这张记的甜食,又听闻这里新出了一款荷花糕。
下官今日轮休,便趁着有空,过来买上一些顺路带回家中,给娘子及家中犬子尝尝!”
杨大人扬了扬手中已买到的糕点,“纪小姐也是来这买荷花糕的?”
“是的。”纪子期道:“子期也是听说这荷花糕不错,想买点回去教敬一下太爷。”
两个这一说话,已轮到纪子期了,那店伙计道:“小娘子,来多少斤?”
“两斤!”纪子期转过头答道。
一旁杨大人道:“纪小姐,你先忙,下官先告辞了。”
“杨大人慢走,子期不送了。”
纪子期盯着杨大人匆忙离去的身影,想着刚刚那股奇异的香味,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小娘子,您要的已经打包好了,一共五十文!”
纪子期回过神来,从袖中掏出一碇碎银。
走回马车时,杜乐问道:“纪小姐,刚刚没事吧?我正准备过去,看到你和那人聊了起来,想必是熟人,便没有过去。”
纪子期答非所问道:“杜乐,现在可以找到杜安和杜喜吗?”
“可以!纪小姐可是要见他二人?”
“是的,你让他们现在去纪府。”纪子期道:“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纪子期不知杜乐用何种方法联系的二人,也许是传说中的暗卫在中间传递信息,她到了之后没多久,杜安和杜喜就到了。
“纪小姐,可是有什么新发现?”杜安问道。
“是的,”纪子期点点头,“你之前不是说过,那次袭击我的人,与刑部之人有关吗?
今日我发现了一人,我觉得咱们可以从他身上查查。”
杜安道:“谁?”
“杨大人!”纪子期道:“刑部侍郎杨大人!”
“杨大人?”杜安和杜喜同时惊呼,“怎么可能?”
一向沉稳自制的杜安,面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纪小姐,你没弄错吧?怎么可能是杨大人?”
杜喜道:“杨大人为官多年,最是公正廉洁,在他手下从无冤案错案。
而且一向洁身自好,与家中娘子感情甚好,亦无通房小妾之类。
从官风品行上无一能挑出错处,是个大公无私之人。老爷和少爷对他都甚是钦佩!”
纪子期来京已快一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应对术数大赛考试等事上,对京中官员了解甚少。
杜安和杜喜这一说,她不禁有些迷惑了。莫非她想多了?
杜安道:“纪小姐为何会怀疑到杨大人身上?”
“今日我和田师兄一行人去了临仙居,无意间闻到秦娘身上有股很奇异的香味,清淡与妖娆并存,似薄荷与蔷薇混在一起的感觉。
后来无意间在张记小食铺面前,碰到了杨大人,恰好他身上也有这种香味!所以才生出了这个想法。”
纪子期道:“或许是我想错了,对女子所用之香我无甚研究,或许杨大人的娘子杨夫人,也喜爱这种香,所以杨大人身上才有那种淡香。”
杜安道:“刑部暂时未发现有可疑的官员与临仙居有来往,既然暂时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可以按纪小姐的疑虑,查上一查!”
“会不会太麻烦?”纪子期问道。
杜喜道:“查案子不管明里暗里,经常有查错方向之事,纪小姐不必在意!这一次就当咱们用的是排除法,先从杨大人开始!”
纪子期点点头,“说到刑部这事,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杜安道:“纪小姐请说!”
纪子期道:“咱们暗中查找先前佯作袭击我和林太爷那一帮人,然后设计让其中一部分人走投无路。
倘若那些人进京来找某位官员,特别是与吏部官员相关的人求助,不就可以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吗?”
杜喜常年挂在面上的笑容中露出几分激赏,这少夫人若做起坏事来,不,整起人来,估计也是会让对方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纪小姐,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不过杜府一向与江湖中人接触甚少,暂时还未查到那帮人的行踪。呵呵!”
纪子期道:“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应该能帮到咱们!”
“谁?”
“苏府老爷苏小年身边的哑叔。”纪子期道:“据他说,当初他和苏小年同时进入煞血堂,两人同为杀手,成名甚早。
后因其犯了口舌之罪,差点连累苏小年,才自罚有生之年绝不开口,并自愿跟在苏小年身边做一仆人。
苏小年退出煞血堂后,进了皇帝陛下私人的暗凤组织,因崦在暗中还是需要跟江湖中人接触。
哑叔做为他的助手,想必对江湖中之事依然了如指掌。
过得几日,苏小年和苏夫人的头七一过,苏谨言便会带着哑叔上京来。
到时候,可请他出面去查此事,想必很快就会结果。”
杜安道:“如此实在太好了。”
杜喜道:“关于临仙居连掌柜此人,暂时并未查到什么特殊情况,不过南临那边传回消息,斗室已易了主人。
推算日子,大约是在纪小姐离开南临后的那段日子,以非常低的价格,火速卖给了当地一位富商。
我已派人画了连掌柜画像,偷偷潜入西羌,不过西羌路远,最快也要二十天左右才会有消息传回。”
纪子期道:“这段查账的日子里,我突然想起我忘记了一件事。
当初看总账的时候,我看了两天后,发现毫无破绽,当时心中曾想过,这做账之人,怕是个极厉害之人!居然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这些日子事情一多,居然将这事给拉下了:账本是谁做的?或者说,是谁在幕后指使这账本的记账事宜?”
“若说这记账能做到纪小姐也看不出问题的程度,怕是只有,”杜安杜喜对望一眼,“术师协会中人!”
“没错!”纪子期道:“即使不在术师协会内部,但必定是二等术师以上之人。”
杜安道:“杜乐!传令下去,这明里或暗里进入临仙居的二等以上术师,或临仙居中人主动与之接触的二等以上术师之人,通通先记下来,再一一排查!”
“是!”
——
八月初五,为苏小年及苏夫人守满头七的苏谨言,和哑叔一齐到了京城。
先收到消息的纪氏一家均在门口等着二人的到来。
差不多黄昏时,街头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夕阳余晖中,一人一马一车,染着金光,朝蒋府的方向驶来。
哑叔驾着马车停在了蒋府门口。苏谨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仍是那俊朗的眉眼,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纪子期发现,记忆中傲娇阳光的苏谨言,已经完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和冷意,坚毅冰冷的苏谨言。
即使他在看到纪氏一家后露出了笑脸,却驱散不去他眼底眉稍的戾气和冰冷,仿若他天生便如此一般。
蒋灵等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初在天顺苏府天天和小风小雨闹成一团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少爷苏谨言。
苏谨言拱手行礼:“见到纪伯父,纪伯母!”
又转向小雨小风,露出微笑,“小雨小风近来可好?还有小星呢,会说话了没?”
小雨美目不停眨动,动人粉唇因惊讶半开,试探唤道:“少爷?”
小风仍有些不置信:“少爷哥哥?”
只有对人有着超强记忆力的小星,似乎丝毫未被苏谨言的转变影响,对着苏谨言伸出手,软软道:“少爷哥哥,抱!”
苏谨言冲着他一笑,“小星真乖,哥哥现在不方便抱你!”
怕小星被拒绝受到伤害的蒋灵,忙将他搂到了怀里,“来,来娘这,娘想抱抱咱们小星了。”
“小少爷一路辛苦了,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大家长纪仲春道。
“不了,纪伯父!”苏谨言婉声拒绝:“我有孝在身,您府上有老也有小,不是太方便。
我已经找好了客栈,先住上几日,明日会开始找个院子住下来。”
“少爷!”小雨惊呼:“你不和我们一起住吗?”
“不了!”现在的小雨,同样不再是苏谨言记忆中那个一起玩耍的娇俏灵动的小丫头了,而是已经成为了一个有着动人风情的绝色小娘子。
无论内外气质如何变化,身体的变化却无人能敌过岁月,同处青春期的苏谨言有些不敢直视她,“有空我会来找小风一起玩的。”
“少爷哥哥!”小风小脸上也满是失望,“小风特意将园子收拾了一遍,专门等着少爷哥哥来呢。”
苏谨言摸摸小风的头,柔声道:“小风真乖!以后叫谨言哥哥就好了。还有伯父伯母,子期小雨,以后唤我谨言即可。”
“我不!”小风撅着嘴,圆溜溜的大眼里盛满倔强,“你就是小风的少爷哥哥!以后也一直是!”
小雨也跟着道:“少爷,小雨已经唤习惯了,不想改口。”
蒋灵顺着他的意思改了口,“谨言,以前小雪三姐弟多得你照顾,现在也该到伯母回报的时候了。
小风的园子大,已经收拾好了住处,你就搬进来一起住吧!”
“不了,伯母!”苏谨言不再多言,面上笑容淡淡,却显示出了他的决心。
“娘,既然谨言已经订好了客栈,先让他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纪子期经过在天顺亲眼看到苏谨言的变化,心知这个小少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好说话的小少爷了,“谨言,我送你去客栈,正好有点事,咱们一路走,一路说!”
有话要说,那自然是关于苏小年之事了!苏谨言点点头,告别了纪氏一家子。
驾马车的人换成了杜乐,纪子期和哑叔苏谨言三人同时坐在了马车上。
然后她将这些日子查到的相关信息告诉了二人。
“老爷被刺杀之后,我曾猜想这案子定是牵连甚广,想不到连西羌和术师协会也被牵扯了进来!”哑叔叹道。
“目前只是怀疑中,一切还待证实。”纪子期道:“不过现在有件事要麻烦哑叔了。”
“什么事?”哑叔问道。
“前些日子,我,我太爷户部林大人、外叔祖户部范大人,均在同一天受到了攻击,但并未直接攻击人。
小风和小雨也有陌生江湖中人,身背长剑在学院外监视着他们。
这一切做得毫不隐藏,摆明是恐吓。皇帝陛下知道后震怒,下令全京城搜捕,那些江湖中人望风而逃了。
后来我和杜府中杜安杜喜沟通过后,认为这一切的幕后主指人,可能是有吏部中人参与其中。
想找回当初恐吓我们的那帮人,但杜府同江湖中人相交不多,暂时未有找到人。”
纪子期道:“哑叔你在江湖成名已久,想必有关系可以找到那些人。”
“天子脚下,居然敢袭击朝廷重臣?这帮能为了这么一点银子冒风险的,想必不是什么有能之辈。”哑叔冷笑一声,
“我虽退隐许久,要找几个小喽罗的号召力还是有的。这件事包在哑叔身上!你告诉哑叔,找到人后该如何做?”
纪子期道:“只需找到人便可!后面具体的,杜喜会派人去办,不需哑叔您亲自动手。”
——
在苏谨言到京的这天,西羌连大将军对天水军发动了进攻。
连城大将军在西羌颇负盛名,西羌大王西烈墨极为重视对天水的战役,特派了他带兵驻守边境,确保与黎国对战的胜利。
随知还没多久,就遭到了两次挫折。
第一次,新来天水的将军杜峰,突如其来的发动了进攻。
连大将军当时心中暗喜,西羌军早就暗中部署到位,天水军此举无异自行送入虎口。
他下令命前锋军佯装败退,诱敌深入,打算给予天水军最痛一击。
结果杜峰带着刚组成不久的天水军奋力突围而出,双方损失惨重。
勉强算得上是平局,但对早已做好准备的连大将军来说,对方不过是初来天水一个月的杂牌军,居然与他训练有素的连家军战成平手,实乃生平大辱!
第二次,天水军又主动发起了进攻,这一次他们用上了新型武器,投石机。
无数大石从天而降,连家军避无可避,被砸重者,绝大部分当场死亡,有部分侥幸逃脱,最少也是付出了失掉一条手臂或一条腿的代价!
如此威力之下,军中人心涣散,士气低落,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倒退三十里,心中庆幸天水军并未乘胜追击。
如今在大王和国师的努力下,同样制造出了投石机,连大将军攒了一肚子的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投石机到位后,连大将军立马安排了训练,要求务必在五日内掌握投射的决窍。
因为他打算在五日后发动攻击。
连败两次的连家军也斗志高昂,誓要在投石机的帮助和掩护下,一血前耻。
初五这天,一切就位,西羌连家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结果,原本信心满满的连家军,甫一上场,就被天水军打懵了。
己方的投石机才投出去一次,有些连一次都没投出去,就直接被对方击中,操练士兵当场死亡,投石机成也被击成了一堆废木。
对方的石块源源不断投射过来,入耳全是士兵的惨叫声,还有马匹被击中的悲鸣。
而天水军虽也有部分被击中,大部分居然给避开了。
站在将军车上的连大将军,在不远处观看着眼前的这场战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
这天水军,是有什么妖法不成?能击中他们的投石机不说,又能避开他们投出的石块!
连大将军悲愤不已,虽心有不甘,然陪伴他数十年的将士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倒下时。
不得已,他命随从举起了手中的旗,“撤—退!”
这一次,在军需物资供给充份的情况下,杜峰下令乘胜追击。
天水军一个个兴奋不已,原本还担心像上次一样,杀得正起劲时,突然被叫停。
这下一个个像入了羊圈的饿狼,手起刀落,杀得双眼通红,全身血液沸腾。
眼看快天黑,杜峰才下令停止了追击。
连家军不敢原地逗留,继续连夜前行,等到天亮时,几乎退了五十多里。
一日一夜未睡的连大将军,立马奋笔疾书,将这一战况呈报西烈墨,并自请降罪!
信在当天晚上就送到了西烈墨手中。
原本等着胜利消息的西烈墨,俊美无双的脸上立马罩上了一层阴影,将信转给了一旁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