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使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公孙与的长子公孙岷身边的大管事,公孙岷作为下一代族长的最有力竞争者,他身边的大管事自非寻常之辈。
虽不能说公孙岷现在的成就,全倚仗着大管事的鼎立相助,但少了一个大管事,公孙岷至少等于少了一条左膀。
失去了左膀的公孙岷,在竞争下一代族长的过程中,将会难上许多,原本是他囊中物的族长之位,随时可能会被他的弟弟或堂弟们取代。
因而在得知大管事被西烈墨派人抓走后,公孙岷求到了公孙与面前。
这件事本就是公孙与授意他去让大管事去做的,如今大管事出了事被抓,怎能不让他老人家出面去求求情?
公孙与面色铁青地带着公孙岷进了宫,想在大管事还未认罪前,请求面见西烈墨,用部分利益换回他,挽回局面,将损失降到最低。
结果被西烈墨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了。
公孙与当场气得跳脚,若不是一旁的公孙岷拦着他,管他现在是在何处,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回去后公孙与大发了一顿脾气,将西烈墨骂了个狗血淋头,“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若不是老夫,他有这么容易登上王位,坐稳这王位?如今翅膀硬了,便想过河拆桥?这王室中人果然薄情寡义,没一个好东西!”
公孙岷的性子像他老爹,也很有些火爆,但他并不是一个蠢的,虽然心里也十分气愤,却心知此时此刻若跟着一起大骂,无异于火上烧油,于事无补不说,反而会让事情更加恶化。
他忍着怒气劝道:“爹,天家无情,历代大王性情都如此,您又不是不清楚,何必为这样的一个人,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现在还是得先想办法将人捞出来,才是当务之急!免得到时候族长之位落到二叔家。”
可西烈墨不见他们,查此案的人,又是连家的人,除了在家里等消息,派人进宫探探口风外,他们又能如何?
公孙与与公孙岷垂头丧气地回了公孙府。
过了两日,宫里传出大管事认罪、即将被斩首的消息,正当公孙岷急得不行的时候,西烈墨派人来召公孙与进宫。
西烈墨只说召见公孙与,公孙岷自是不能跟着去,他深知自家老家的脾气,好好劝慰公孙与一番,以大局为重,莫要被大王有意激怒。
公孙与满含怒气地进了宫。
那大管事虽重要,但若说重要到让公孙与为他一条命,不顾一切放下颜面求情,那还真是痴人说梦了。
大管事的事,对公孙与来说,不是人命的问题,而是面子的问题。
世代为他公孙家鞠躬尽瘁的大管事一家,如今出了事,他公孙一族身为西羌第一族,他公孙与身为当今大王的亲外祖,居然不能保全他的性命?
这说出去,公孙一族还有他公孙与的脸面往哪搁?又如何能让跟随他们的人,继续死心踏地地跟随他们?
公孙与只是性子暴躁,能带领公孙一族成为西羌第一族,在他急躁的外表下,智谋手段眼界自是不一般。
“大王!”公孙与恭敬地跪在了地上,低垂的身子表示了他的示弱,“马戏班子和玉工厂是我家仆人一时眼浅,酒醉之下与那些坊间痞子说了些胡话,并不是有意刁难,还请大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从轻发落!老夫愿意十倍赔偿那些商人的损失!”
“酒醉说胡话就可以唆使那些人在马身上搞鬼、去毁了玉工厂?若这次从轻发落的话,下次有人酒醉说出对本王不满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来刺杀本王而无需负责?”西烈墨淡淡嘲讽道。
“大王严重了,老夫惶恐!”公孙与的身子趴得更低,“人谁无过?大王宅心仁厚,求大王给我家仆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回去后,老夫定会好好约束下人,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公孙族长,本王今日召你进宫,可不是想与你谈论,公孙家大管事是否从轻发落的事,”西烈墨面上神情淡淡,语气却不容置疑,“公孙家大管事唆使坊间无赖,破坏马戏表演班子,毁坏玉工厂,因未出人命,本来罪不致斩首。
然而马戏表演班子的观看对象,均是朝中大臣的子孙,西羌下一代之栋梁,倘若计谋得逞,对西羌的未来将是致命地打击!
且马戏表演班子以及玉工厂,均是王后一手促成,代表我西羌王室对民间经济的支持,公孙家大管事此举,无异于挑战我王室在民间的威信,视我王室于无物!
如此严重的后果,定要严惩以儆效尤!因而三日后斩首之事已是定论,无需再议!”
在马戏表演班子里的马身上动手,确实是失策,但公孙与的本意只是想让马暂时失去控制,吓唬吓唬那些胆小又惜命的少爷小姐们,让他们以后对马戏失去兴趣,让马戏班子无法在西羌继续下去。
但下手的人显然经验不太足,药量过重,导致让那些少爷小姐们,亲眼看到了被下了药的马的疯狂举动,成了坚决要严惩凶手的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此事倘若西烈墨不站在公孙家这边,即使公孙与让朝臣重新在早朝上提出议异,其结果定不会有所改变。
那些当日自家子侄受到生命威胁的大臣,定会要求斩首杀鸡骇猴!也因为此事,于对公孙家都颇有微言!
西烈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让公孙与明白了此事绝对转弯的余地。
既然西烈墨召他进宫,并不是为了谈论此事,看来是想用此事来向公孙家施压了。
公孙与心里想清楚后,自然不愿顺着西烈墨的意,“大王!老夫明白了,大王如此处置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老夫实在不应该向大王求情让大王您为难!老夫心里有愧,就不打扰大王处理朝政了。老夫告退!”
公孙与行了跪拜礼后,欲起身离开御书房。
西烈墨没有让他的计谋得逞,在他行礼的瞬间,似笑非笑道:“公孙族长莫急,本王刚刚说了,今日让公孙族长进宫,是为了其他的事。”
西烈墨已说得如此明白,公孙与无法再推托,只得硬着头皮接道:“敢问大王所为何事?”
“虽然公孙家大管事一人,独自承担了所有的罪行,但这其中还有很多的漏洞。”西烈墨嘴角微勾,弧度优美得很,落入公孙与的眼里,却是可恨之极,“比如组织这么多人一起犯事,明显是经过筹谋,只他一人,如何能成事,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帮手!”
“大王!您这是什么意思?”公孙与的情绪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提高音量问道。
西烈墨微笑道:“各大臣均认为此事应该再继续查下去,本王也有此意,但公孙家始终是本王的外家,若再查下去,也不知会查出什么事,牵扯多少人,到时候公孙家无颜面,本王也跟着无颜面!”
公孙与气得面皮直抖动,这是明摆着要胁他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王所言老夫不是太懂,还请大王明示!”
“公孙家在北部的那十万亩良田,本王愿意用马匹与宝石与公孙家交换。”西烈墨轻描淡写道,好似现在在交换的只是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公孙与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君臣之别,伸手指着西烈墨,气得直颤抖,“你…你…”
好你个西烈墨!居然狮子大开口!
要知西羌土地一向产粮少,公孙家在北部的那十万亩良田,却是全西羌最好的土地,是一般土地产量的二三倍以上。
公孙家拥有的土地所生长出的粮食,至少占了全西羌的三成以上,而那十万亩良田所出产的粮食,又占了公孙家出产粮食的三成以上!
如今因为一个大管事,居然想要吞掉他公孙家十万亩良田?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
“大王!老夫,不同意!”公孙与一阵急促喘息后,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西烈墨似乎早已预料到公孙与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身子往后一靠,不急不缓,“公孙族长,您可要先考虑清楚!此事一旦深查下去,到底会出现什么局面,本王也难以预料!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下一任族长之位到底会落到谁的头上,恐怕将不是公孙族长您一人可以控制的了!”
公孙岷失了一直视为左膀的大管事,他公孙与可以将他身边有用的人派过去,即使不能完全代替原来的大管事,能顶其一半,也足以让公孙岷顺利接下下一任族长之位。
当然,这个大前提是,在此期间不会再生事端!比如,公孙岷身边的人不会再出事,比如没有外来的力量试图打乱现在的局面!
西烈墨的话里,毫不掩饰他的言外之意:公孙与可以不答应他的要求,但下一任的族长定不会是公孙岷!
公孙岷是公孙与花了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他相信,只要公孙岷顺利接任族长之位,公孙一族的繁荣几十年内是不会有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