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一身冷汗,调头就跑,终在碧穹的银铃声和墨凉悠悠扬扬的箫声中走出幻境,恢复神识。
却似乎被人制住了哪一道穴,眼皮沉沉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我在这混混沌沌之中骤然又忆起了许多过往。
蓬莱过往,终究大梦一场。
梦醒了,人散了,欠了的债总该有讨有还。
墨凉,碧穹,我回来了。
箫声戛然而止,墨凉用温凉的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温柔道这已经三日了,怎么还不醒来。
碧穹凉凉道,该醒了。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醒了,应该什么都想起了。
墨凉长叹一声。
碧穹道,不若我去告诉她,你当初同我定亲,是以为她葬身鱼腹了,亦是为了保我。
墨凉又一阵沉默。
我心底冷笑,这谎言编排的实在不甚高明。我虽愚钝,却清清楚楚记得当初在鬼愁渊,墨凉的君子剑是不偏不倚从我的胸口穿过的,如今伤口虽已愈合,但天阴下雨伤处依旧隐隐作痛。
情已断,义已绝,何苦再费心费力的粉饰出一片太平假象。
墨凉,人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身在其中命不由己半分不假,但天理昭彰在劫难逃亦是报应不爽。你不要忘了,师父还在东海冰冷的海水中等你,蓬莱的子民在灰烬中等你。
雕花门吱呀一声,人声喧哗中有步履声渐近,墨凉起身随碧穹迎了上去。
寒暄中大致听出,是白逸尘带了某位高人同来。
我深感欣慰,白逸尘来这里,便是说他已然好了。
墨凉道:“白公子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白逸尘虚咳了几声,作谢道:“承蒙二位照拂。现阿宿这里有我和老先生照应,二位可自去小菊山参宴了。”
我从他不冷不热的客套中听出了丝丝逐客之意。
墨凉执意道:“云宿是我小师妹,她现在生死未卜,墨某理应在此守着。”
白逸尘又咳了两咳,笑道:“墨公子可真会开玩笑,你再好好看看,一定得看仔细莫再认错了,眼前这人究竟是我剑城白家未过门的媳妇儿,还是什么罪不胜诛的蓬莱余孽。”
墨凉默了一阵,黯然道:“诚然——是墨某认错了。”
然后同碧穹自行离去。
混沌中有人把了我的脉,顺次从我脑户、上星、前顶三穴取出三根细针,起身对白逸尘道:“小兔崽子,你的阿宿,果然已经醒了。”
略显轻佻的声音,愈听愈是熟悉。
轻若鸿羽的手法,让我想起一个恩人。
三穴齐解,我神庭清明了许多,眼皮慢慢撑了开来。
尝试几次便睁开了眼睛,看清脸色泛青、微微笑着的白逸尘,还有立在一旁鹤发童颜,银眉白須没个正形的小老头司马流觞。
白逸尘在床畔坐下,捋了捋我鬓间的发,替我掖好被角,握着我的手,柔声道:“阿宿,你终于醒了。”
司马流觞依旧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欢脱的冲我摆摆手,嘻嘻哈哈道:“小魔女,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