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床,我两只眼皮左边跳完右边又跳,约莫持续了一个时辰。记得师父讲过,上午时分,左眼跳贵客临门主有喜事,右眼跳小祸将至损运招灾,却没讲这双眼齐跳有何征兆。我心神不宁,冷水濯了数次面,才将身体的异兆平了下去。
墨凉找出毫笔和宣纸,神神秘秘不叫我研磨,也不许我在旁边作陪,伏在紫檀木的书案上写了一上午的字,装进信封拿蜡封住,再三叮嘱我好好收着。
午间吃完龙须面,碧穹正收拾碗箸,院子里人声喧哗,我心弦一紧,迎出院子,果然见竹叶零落间,陆荆神色恭敬,带着一位浑身贵气的陌生中年男子,迎着煦阳,踩着稀碎的竹叶稳步而来。
男子披头散发,一袭月牙色长袍,足下的翘头银靴沾满了尘泥。神韵独超,一派天然的闲适和随意。平和的瑞凤眼,微带笑意的仰月唇,刀刻般的棱角,乍看之下竟让我想起了白逸尘。只不过他比白逸尘更加沉稳,更有积淀,轮廓也更柔和一些。
确定肯定以及铁定,来人是陆欢无疑了。
“医仙前辈!”我喜上眉梢,步伐轻快的上前恭敬作揖。
陆欢慈善的看了我一眼。走至厢房前,墨凉和碧穹也迎了出来。
“大师伯!”墨凉不失分寸的行过拜礼。他声音微颤,眼眸氤氲,平静的表面藏不住内心的汹涌。
陆欢看着墨凉,握住墨凉的手,一脸说了几个好字,慈善的神情渐渐变得旷远,缓缓道:“多年不见,这孩子竟长得这么出众了。只是这身体——”
墨凉低手垂眸,蝶翼般的睫毛颤了一颤。
言谈间,陆欢握着墨凉的手动了动,拇指似是无意的移到墨凉腕上,驻留了片刻,叹口气,眼中竟一片水光。徐徐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师伯就是豁出毕生修为,也会给你把这病治好。”
满庭修竹动秋风,掠地无痕一径通。
景弄绿窗金锁碎,声归定瑟玉玲珑。
墨凉的神情有须臾的僵固,我揪紧的心弦微微松懈,碧穹拽紧的衣角亦放了下来。
陆欢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碧穹,眼神在碧穹身上逗留片刻,闪过一抹诧异后慈善亲和的一笑。
他替墨凉诊脉半天,又闭门观察三日,待墨凉熟睡后,叫陆荆守着墨凉,将我和碧穹叫到我落榻的东侧厢房,坐在八仙桌前,告知焦灼不堪的我们:“墨凉脏腑碎裂,元神重创。好在连脉过血后,云宿那一半的血液发挥药性,加上用药对症,基本上化解了墨凉的火寒之毒,并在五脏六腑的裂缝中促生了一层薄薄的黏膜,将碎裂的脏腑粘连起来。”
只要不动真气,一年半载内,墨凉性命无虞。
从一月之限到一年半载,墨凉的伤情竟不知不觉有了转圜,我欢喜问道:“医仙前辈,既然连脉过血能化解火寒之毒、催生脏腑黏膜,久了能否再生出内脏来?”
碧穹纤细的手一顿,很快恢复了斟茶的姿态,七分满后将茶盏轻轻放在陆欢和我前面。
陆欢凝重道:“我这两日也想过这个问题。脏腑之肉并非普通皮肉。除非你是传说中的神药之体,否则,单凭换血,不可能有修复脏腑的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