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寻心里猛地一震！

她忽地睁开双眼，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刚刚那阵感觉……怎么回事！？

凌寻起初以为是体内的妖力又开始不受控了，但她感受了一下，力量安安稳稳地沉淀在内核里，并不是妖力混乱造成的，所以刚才是什么情况？心里没来由得突了一下，这阵感觉让她很不安。

“怎么了？”慕川从屋里走了过来，给她倒了杯热水。

凌寻接过慕川递来的杯子，摇了摇头，如实道：“没什么，就是心里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我还以为是妖力又发生动乱了。”她握着水杯，温度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顿时驱散了身体骤起的冷意和不安。

她朝慕川笑一下：“没事，我猜多半是天气冷导致的。”她刚说完，漆黑的夜空就飘起了雪花，细小的雪粒飘到眼前，凌寻顿了一下，她仰头看着天边：“下雪了……”

这个时候的降雪量少了许多，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下的不大，慕川拿起手边的外套裹在凌寻身上，帮她扣紧了衣领，他抬手拂了下飘到她头顶的雪花：“回去么。”

她已经在外面训练了一整天了，这会儿夜已经深了。

凌寻摇了摇头：“我还想再训练一会儿。”她已经修行了第三天了，但是还没能参透结界的奥义，每每感觉自己已经触及到展开结界的契机时，又总是无法突破最后一层境界。

慕川第一天的时候已经将能传授的都告诉她了，剩下的都是需要她自己去领悟并且思考。

凌寻觉得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和用心的缘故，她刚说完这话，额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敲打了一下，她一愣，伸手捂了下自己被敲打的额头，茫然地抬起视线看着眼前的人。

慕川缓慢一笑：“小丫头，结界可不是花时间就能掌握的东西。”

“当然了，跟你的认真，努力，专注也没有多大关系。”慕川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慢慢地沉淀下来，他低声道：“你需要做的，只是寻找一个契机。”

慕川抬起手，屈起手指缓缓敲打了下她的额头，他慢条斯理地掠开唇角：“一个会让自己拼尽全力想要去达成的，契机。”

他这一下仿佛敲打在她的心上，凌寻听完这番话后，心里突然掀起了一阵波动，就像是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让她原本平静坚定的内心骤然翻起了不小的涟漪。

慕川朝她温和地笑了一下：“所以，你现在待在这里也没用。”话落，他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回屋，“回去睡觉吧。”

凌寻被他牵着走了，她顿了一下，张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乖乖地合上了嘴巴。

契机？她的契机是什么？

拼尽全力想要去达成的事。

她现在就想尽快掌握所有的力量，然后去对付白泽。这难道不是她现阶段最想达成的事情么？

凌寻在浴室里洗漱，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慕川刚才说的那番话，除此之外，还有心头感受到的那阵莫名的震动，她有些在意，甚至为此感到不安。

翌日天还没亮，慕川就察觉到身旁的人起来了，他过了会儿，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

窗户外面，晨光熹微，天色仍旧是混沌的，一道清秀的人影站在山林间的空地上正在训练。

慕川舒展了眉目，温柔缓慢地笑了。

这小丫头果然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是个脾气倔的。

慕川从屋子走到外面去，他倚着一棵粗壮的树木站着，他看着远处正在潜心修行的人，片刻后，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凌寻察觉到有人来了，她睁开了眼睛，慕川走过来对她说：“小丫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慕川带她去了西边的一座城镇里，他们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凌寻站在这里，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慕川，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慕川朝她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房屋：“小丫头，你看对面。”

凌寻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对面的一栋房屋门口挂着两条白绫，她一愣，对面的屋门被人打开了，凌寻将身子蹲下隐蔽起来，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被人搀扶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这阵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在整条巷子里，让旁观者为之心颤，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这个女人的儿子被你前几天除掉的那只特级妖怪吃了。”慕川在她耳边说。

凌寻目光一滞，她看过来，慕川与她对视，浅色的瞳仁里没有了往常惯有的笑意，凌寻挪开视线，看向底下正在悲伤哭泣的女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慕川接着带她去了下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也同样在办丧事，被妖怪残忍杀害的那个孩子据说才五岁大，凌寻蹲在屋顶上，看着这户人家的悲恸氛围，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那天被凌寻除掉的那只特级妖怪在这座城镇里就杀害了五个人，以青年人和孩子居多，慕川带她去看了这几户人家，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继续让凌寻修行。

凌寻回来之后突然明白了慕川此番举动的用意，她起初并没有领悟他说的契机是何意，仍旧将自己的心思都摆在增强力量上，现在去看望完这些受害者的家庭后，她开始想，自己拼尽全力想要达成的事情，真的仅仅只是除掉白泽吗。

她想起前段时间在掌控妖力时，从她心底深处冒出来的那些渴望获得她救赎的声音。

除掉了一个白泽以后，之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第二个白泽，第三个白泽冒出来。

除妖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就在于保护更多的人类，让越来越少的家庭和个人再受到妖怪的侵害。

而他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也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让人可以顺其自然地诞生，也可以按照命运给予自己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妖怪残忍地剥夺生命，沦为它们增长妖力的食物。

保护生命，这才应该是她拼尽全力想要去做到的事情。

照耀在山林间的日光从东方渐渐升起，再慢慢地升至头顶的高空中，融化了早晨的霜雪，正午一过，再慢慢地往西边倾斜，就在远山渐渐覆盖了一丝日光的时候，坐在树底下的慕川睁开了眼睛，他抬头看向前方。

凌寻整个人静止地站在空地上，她周围的空气忽然在某个时刻停止了流动，然后一阵狂风骤起，裹挟着红色的气流，掀动着她的头发和衣服，她站立的地面忽地闪过一道红光，在她脚下慢慢地绘制成了一道图腾，图案成形后，‘簌’的一声，一阵无形的气流扑面而来，万物俱寂，周围的山林万物在这瞬间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从凌寻脚下的地面开始扩散开一道清澈的像湖水般的透明物质，逐渐覆盖了周围的地面，慕川看着蔓延到自己这边的透明物，他的目光停了一下，伸出手去触碰了下这层澄净通透的物质，他的指尖刚落到地上，这层透明物就自动缠绕到他的手背上，像云层般温暖柔软地覆盖着他的手。

慕川微愣了下，随即慢慢笑开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结界是不带任何攻击性和侵略性的。

凌寻释放的结界渐渐展开，大片澄澈的蓝空吞噬了周围的山林，很快就将四周万物都掩盖在一片无垠的天空之下，地上流动的透明物质像湖面似的清晰地倒映着天空，温暖地缠绕在人身侧。

凌寻站在不远处，闭着双眼，气流无声地掀动着她的衣摆，像个不染尘俗的仙子。

慕川从地上站起来，他刚一动，地上的透明物质就缠绕过来束缚住他两侧的脚踝，像两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你的双脚不让动弹。

过没一会儿，这层困住他的透明物质就退了下去，慕川站立的地面渐渐地恢复了原本的面貌，他抬起视线，就看到凌寻展开的这层结界范围正在逐渐缩小，周围的万物都重回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