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二人之间响起,胡四的半张脸都留着一个红印。
绛珠倒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顾清和,和她四目相对,这是询问的意思。
顾清和对她点了点头,就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柳含烟呀了一声,用帕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柔美的秋瞳半含半闭的看着面前的二人,末了,偷偷挪到了陈君绮的边上,咬耳朵道:“君绮,原来她是假的呀,那以后你就莫要怕了,杨氏这一回是铁定要被休了,而那个丫头怕是要被送走了。”
陈君绮并没有很开心,而是淡淡道:“假妹妹又如何,真妹妹也不会怎么样。”
语气又冷又淡,仿佛浮上了一层秋霜,冰冷刺骨。
柳含烟诧异了。
这边胡四站起身,后背挺的直直的,又开口了,“陈老爷,我叫胡四,就是太太嘴里说的那个婆子同乡的儿子,我就是她的亲哥哥,原本我只是想来看她一眼,看她过的好不好,现在不必了,既然你们这般对她,那今日我想带她回去。”
“我不要,你是什么东西!说是我哥哥,我才不信,来人,来人将他赶走,我不信!”陈君晰瘫在地上,听了他这一言,双手舞动着,不停的叫喊着,却没有一人上前。
“胡四,扶起你妹妹。”陈老爷低低的开口。
“杨氏,你看看,你看看孩子都变成什么样了?”陈老爷痛心疾首的看着陈君晰,摇了摇头。
“你怪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佛堂里吗?我不是因为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才不愿管教,我是为了你,为了你在佛堂!”杨氏扬天一笑,“是我傻,是我痴,如水的年华都浪费在了青灯古佛面前,是我,都是我,但愿佛祖能低眉看看,看看这负心人!”
陈老爷的面色颇有些僵局,神色不常道:“回去吧,休书一封,好聚好散。”
“好,好,既然你要休了我,那我还不如死在这里,免得白白笑话了。”杨氏说的如此决绝,话一落就从地上起身,直接撞向了宅子的大柱子。
“拦住她。”陈老爷大惊失色,自己上前一步想拦着杨氏却慢了一步,那人直接一头撞上了柱子,然后就整个人缓缓躺下,双手垂地,再没了动静。
“母亲!”陈君晰吓得从连连后退,一下就腿软了,却还是挣扎着跑了过去。
“水云,我扶你。”胡四想上前帮她一把。
“走开,我不想见你。”陈君晰冷笑一声推了他一把,看都不看。
陈君绮也慌了,但是她还能维持平静,忙跑去。
宅子里的人都慌张了,都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来人,快救人!”陈老爷扶着杨氏的身子,大叫道。
“去找大夫,快!”这次开口的陈管家,他一声令下宅子里的仆人就急匆匆的出府,不敢半点迟疑。
顾清和刚想上前,被陈行拉住了衣袖。
“你要做什么?”顾清和有着一丝警惕,语气不是很和善。
“今日可是我帮了你,你不谢谢我?”陈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杨氏的方向神色淡淡。
“行少爷要不是你,赖老爷也不会设计到我,说是救,合适吗?况且没有少爷你的话,我也不会有事。”顾清和自信一笑,没有领情。
“妙儿是你安排的?”现在人都在宅子里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们,陈行说话也不需要遮着。
“不是,我只是问她一句,要不要自由,其他的事情清和真的不知道。”顾清和没想到陈行猜出了妙儿是她的安排。
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可以猜到这次绝对不会有好事,所以她才在昨日约了妙儿,问她一句自由要不要,妙儿自经历过付妈妈那件事情就再也不信任杨氏了,只要她稍微一提其中厉害,她就答应了。
“行少爷,还请你不要挡着。”顾清和说完话居然稍稍退后点,微笑婉拒,却是看向陈老爷那边。
“你想去救人?不恨她?”陈行看出了顾清和的意图,话里有些幸灾乐祸,完全不顾杨氏的安危。
顾清和挑眉道:“她害我多次,我并不想救人,然就这么过去,岂不便宜了,再说了人都是怕死的,这几下撞的死不了。”
谁自杀的时候没个害怕的,临死的时候总会挣扎后悔的,她这一撞又没出血,力道也控制了不少,能撞死就怪了。
主要是她想看看杨氏是真晕还是假晕!
“不过行少爷你今日还是让清和吃了一惊,太太可是被你害惨了。”顾清和皮笑肉不笑的打着马虎眼。
陈行轻笑一声,没有开口而是退开了,目光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想法每次都与众不同呢!
柳含烟莲步走来,美目流转道:“行少爷,太太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真的看上了这丫鬟?”
陈行淡淡一笑,哑然道:“含烟,你该不是相信了吧?我喜欢的是你,那丫鬟不过是棋子而已。”
“自然不会,我只是好奇摆了。”柳含烟眼底藏着情绪,又道:“你不去?”
陈行勾唇一笑道:“自然要去。”
柳含烟也换上了一副诧异且震惊的表情迎了上去。
“老爷,让我瞧瞧。”顾清和快步走来,拨开了众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陈老爷虽然是个药商,但是也习得几分把脉的方法,如今正替杨氏切脉,听得她这一眼,忙看去。
“好,你来看看。”陈老爷心里欢喜,这表示人有救了。
顾清和看了一眼杨氏,只见她双目闭的紧紧的,额头撞击的地方有些发红,随后她直接掀开了她的眼皮,又将手在耳后摸了两下,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样?脉象里我瞧不出问题。”陈老爷开口询问。
顾清和推了几下她的身子,掐了掐她的人中,杨氏依旧不动。
假晕的人通常会自下而上地倒,即,先腿软,摔坐地上,然后上身缓慢放倒,大脑通常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如果还是一动不动,还有面色苍白,嘴唇发白,头上出汗,真晕的概率就比较高了。
杨氏这个嘛,当然是假晕了!
不过她可不想说穿了,既然她要玩,那她就陪她好好玩!
“老爷,我有办法,保证片刻就醒。”顾清和淡淡一笑,伸手从她的头上缓缓取出了一根又亮又细的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你来。”陈老爷换了位置,将正对面让给了顾清和。
“等等,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趁机害我母亲。”陈君晰一把抓住了顾清和的手,盘问着。
“二小姐,她不是你母亲,她是大小姐的母亲,还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不会动手脚的,只是需要小小的戳一下,丢了一只眼,却能保住命,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顾清和坏笑了一声,故意在杨氏的脸上吹了一口气,颇有些阴森森道:“太太,千万不要动,我这一下很准,保证救你命来。”
小样,叫你装,我看你醒不醒来!
顾清和手里拿着金钗,眼睛却瞥向了一侧,嘴角勾起了笑意。
她的手抖!
“二小姐,你帮我固定住太太,我怕那一下偏了可就不是眼珠这么简单,该是要毁容了。”
陈君晰虽然还在痛苦中却不能不将杨氏的安危放在心里,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她牢牢的按住了杨氏的身子。
顾清和满意的一下,左手翻起她的眼皮,右手高举金钗,莞尔一笑道:“太太,我这就救你!”
说完手边生风直接将金钗猛的刺下。
杨氏的瞳孔猛的一缩,推她一把,身子歪到了一边,嘴里道:“滚开,滚开!”
“这不就醒了?”顾清和俯身将钗子轻轻插到了原来的位置,淡淡一笑。
陈老爷又不傻,现在自然明白了,厉声道:“杨氏你居然以死骗我?”
“不,老爷,我没有真的是——”杨氏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陈老爷打断。
“来人,送太太上轿子,开祠堂。”
杨氏头发散乱,再没了神。
“胡四你先跟着我们一起回陈府,君晰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的。”陈老爷面色十分难看,直接越过了众人直奔大门,其他人纷纷跟随。
赖三正想偷偷摸摸的溜走,弓着腰,眼珠子一转,刚提起了脚。
“赖老爷,你往那里去?知县老爷等着你呢?”顾清和笑的和花儿一样,指了指门外站在的一个少年。
“阿泉,吴知县来了吧?”
“来了,来了。”
赖三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傻眼了。
陈府内宅。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不同与以往怒火中的凛冽,陈君晰这语气里含着半分的怨气和凄惨。
四周的小丫鬟吓得如抖筛一般,手足无措的看向唯一的大丫鬟——茗珠。
“还不下去。”茗珠也是心惊,就连这声的语末都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意,但她不能不开口,这是主子的命令。
小丫鬟们一张紧绷的脸则是得了特赦令一般,眉眼渐送,微微福身就急匆匆的垂首退下。
这一来,原本拥挤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二人,空旷旷的,空气莫明的一阵凝固。
陈君晰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斜依在交椅上,眼睛无神的盯着遍地狼藉的地面,淡淡的笑着,原本不觉得,但是配上那惨白的面孔和一动不动的眼珠子,越看越诡异,活生生的可以上演恐怖片。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笑话……”陈君晰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茗珠的身上,诡异的看着她。
茗珠被她通红的眼睛一瞪,颤颤巍巍的立在一侧,仍是半句口都不敢开。
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己的脚尖,努力稳住呼吸,深怕重了点就惹得她不快。
“你说呀!难道连你都在笑话我!”陈君晰突然如疯了一般,猛的冲上前来,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胳膊,一张狰狞的面孔凑到了她的面前。
茗珠吓得花容失色,没忍住,呀了一声,随后又害怕的捂着嘴,慌张张的跪在地上,满嘴的求饶。
陈君晰见她跪在地上,手里一空,摇摇晃晃,失魂落魄的半癫疯道:“母亲是假的,父亲是假的,我的二小姐身份是假的,都是假的——”
“哈哈,我在做梦,还没醒!茗珠,你怎么这么坏,快叫醒我,让我醒过来!”她散落的丝发遮着半张脸,喜怒哀乐一时全有,怎么看怎么怪异。
茗珠一脸惨白的跪在地上,却不是因为陈君晰的疯癫,而是为她自己。
她的主子居然不是府里的小姐,而是太太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那她以后岂不是要跟着这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小姐?
她该怎么办?
她的手抖如筛糠,浑身冰冷。
心里不由的后悔以前怎么就跟着二小姐人前作威作福,现在恐怕府里的丫鬟婆子没一个能容下她的,说不定暗地里想着怎么折磨她们呢!
能去哪?会不会老爷一个不高兴就将她赶了出去。
那她可怎么活下去?
越想越害怕,她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似乎是在向上天祈祷,至于能不能实现就不好说了。
“我不要哥哥,我还是府里的小姐,我不要……”陈君晰突然想到了胡四的那张脸,瞪大了眼睛,对着门外仿佛是看见了什么,连连后退,还喊着,“滚,都给我滚。”
那胡四居然来找她了,为什么要来打扰她,他不是她的哥哥吗?难道不希望妹妹过的好?
不,她没有哥哥,她是陈府的二小姐,她有母亲有父亲。
脑子里面不停的有画面在交织,陈君晰已经晕了头,开始不辨方向了。
“二小姐,老爷说开祠堂了。”外面有人低低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