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和点了点头,走至姜医士身边,面色颇为凝重道:“不一定能一直奏效,但是至少能缓解他现在的痛苦。”
针扎也就在刚开的时候有用,若是日子久了,必然没有效果。
而且幻肢痛还是一个发展很慢的病症,俨然有渐升厉害之势,一朝一夕想止疼,那是天方夜谭。
“针灸我倒是会,不过并不精通于此,国公爷现在急需止痛,若是实在无人,只能勉强一试试了。”姜医士有自己擅长的医科,只能也有短板,这个时候如果是开方,自然难不到他,可偏见是开方不起作用。
“师父,我说的药方没有用,其实也过于绝对。您可见过以往有人截肢后服用什么特别的药方吗?”顾清和猛然绝对也许姜医士还有其他法子,并不是她的方法就是最好的。
姜医士摇了摇头,竟然轻笑出声,“清和,你莫不是忘了,若非是你的青霉素,国公爷截肢后必然会因为化脓感染而周身高温,根本熬不下去。”
顾清和一愣,继而笑了笑,“我倒是忘了,截肢后没有全面的消毒灭菌,并服用抗感染的药物,人也不可能有这些顾虑。”
她怎么一急,把这个给忘了。
手术中有的时候并不危险,危险的是术后,大量的感染问题会直接让一个原本能够活下去的人在片刻间死亡。
好在她提前做出了青霉素。
不过,现在的难题是,荣国公的幻肢痛除此之外就没有办法了。
“师父您试试吧,这个针灸之法不在乎穴位,只要能刺痛就好,让他的肢体感受到刺激,就仿佛手掌还在一般,应该能暂时止痛,不过可能师父你要一直这么刺下去。”
姜医士点头,取来放在桌子上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了银针。
“清和,我们来了。”
陈君绮这个时候才扶着老夫人进来。
“没事,师父在帮国公爷止痛。”顾清和立刻出言安慰二人,没有将方才的话告诉她们。
“是不是可以开些止疼的药方?”陈君绮跟着姜医士也学了不少,平日里在荣国公府无事的时候就向姜医士讨教,这个时候说话也是有她的考虑的。
顾清和摇了摇头,拉着她到荣国公的面前,出声道:“若非是致死性疼痛,最好不要用止疼的药方,一般这类药材里都有毒素,少量服用还好,可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最重要的是荣国爷目前的疼痛处于致死性疼痛之下,一般疼痛之上,用微量的止疼药方根本没用,多了就是间接害他。”
“那师父这是在替舅爷他扎针?”陈君绮长叹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却将目光落在银针上。
“嗯,我让师父试试,也许有效。”顾清和转身,同样将目光落于一处。
“原本以为手术中没要输血就是大幸,想不到还有这出。”老夫人离开陈君绮,往前走了一步,坐在靠着荣国公旁的矮墩椅上,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嗯,没有大出血是幸事。”顾清和认同老夫人的话。
在手术之前要准备好一切,若是等手术中在发现,难免会手忙脚乱,好在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多些准备必然是好的,以备不时之需,未雨绸缪十分必要。
姜医士先卷起衣袖,随即取出银针,对着伤口四周完好的皮肤缓慢下扎,最后落在皮肤里,慢慢的辗转碾动。
众人即使将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手上,屏气凝神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荣国公已经被疼痛折磨的半昏死过去,勉强的微弱呼吸昭示着他还有生命。
银针在他手臂上缓缓转动,不停的转换位置。
顾清和虽然没有动针,双目却在荣国公的脸上与针线位置之间不停的转动。
她要看清楚,哪些位置会让他暂缓疼痛。
“师父,你试试将银针的位置向上移动一寸。”她琢磨了一会儿,出声指出。
因为不知道穴位,就只能这么说了。
姜医士点头,按照她说的做。
他拔出银针,推动一寸,缓缓转动。
陈君绮往荣国公的脸上看去,紧抿的嘴角有些松动,眉间也微微舒张。
只因为荣国公深缩的眉头渐有平坦之势。
“有效!”她激动的握住了顾清和的双手,双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顾清和的明眸里同样泛着喜色,她反手握紧了陈君绮的手,嘴角含笑。
“可总得有人换吧?”绛珠望了一眼场中的众人,反问出口,“清和你也说了不是一时b半会儿的事情。”
“外面的太医还在吗?他们不是一直守着嘛,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让他们进来,我想他们应当是乐意的。”顾清和从府中丫鬟那里知道了茶馆的太医,想让他们帮忙。
“有些不妥。”老夫人皱了皱眉头。
顾清和转脸反问何处不妥。
“如果一开始没让他们出府,自然可以找他们请来,可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救治在先,若是半路再找大夫岂不是说明你们不能解决病症,虽然在我们看来,是清和你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是你带领着众人完成了手术。可是外人不知道他们只当你无法医治此病才向太医院的大夫求救,而这个时候你又不是一个人,你代表的是长安堂。长安堂开业在即,你真的要这么做?”老夫人皱着眉头问她。
顾清和哈哈一笑,无所谓道:“老夫人不管他们怎么看,我不在乎。就算外面说成荣国公是太医院治好的又何妨?”
她望了一眼荣国公,再次看向老夫人,“有张元的三次考核,就足以让长安堂在京都立足,至于要让京都的百姓真心的知道长安堂有足够的实力,就靠我们的双手了,说的再多,不如动手一试,况且我也没想要和太医院为敌,若是他们还有为医的尊严,自然不会舔着脸说人是他们治的。不过,如果他们什么都不说,我反倒愿意告诉百姓,这次治疗荣国公他们也有参与。”
老夫人眼眸微动,良久才道:“这么说,你是决定了。”
顾清和点点头,微笑道:“我知老夫人心中一定有疑惑,所以我才想说。医治病患并非是从手术后就结束了,相反的,这才是开始。直到病人痊愈之前,所有一切只要是为了病患的康复,就该是一个医者所为。”
“清和丫头说的不错,老夫人我知你是为长安堂担心,不过她都这般有自信,我们也该相信她。”姜医士欣慰的笑了。
“去吧。”老夫人点头微笑,让下人去找太医前来。
荣世子一直未讲话,他低着头沉思。
望着自己的手,握紧又松开。
也许他该用实际行动让那些人闭上嘴。
“丫头,你说这是幻肢痛,那除了针灸的方法还有其他办法吗?”老夫人欣喜之余又沉思于她方才的话。
只是暂时缓解,可是这种疼大约要持续许久吧。
顾清和皱眉,开口道:“我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知识是从书里学的,在医院里是碰到不少截肢的病人,但是那块病区并是我负责,所以我不是很了解,书里也只是介绍病情,从来没有明确的说过有什么能根治的办法。”
陈君绮与绛珠一脸疑惑。
医院是什么?
姜医士则是眯起眼睛,望着她,目光里露出一丝亮色。
“没有吗?”老夫人显得有些惆怅。
“我想想。”顾清和抿嘴,陷入沉思。
“清和,你去想吧,太医来了我祖母还有师父会说明情况的。你去想想说不定能相出办法。”陈君绮见她面色有些疲惫,开口劝说她休息。
“那好,我回房去。”她没有推脱,这个时候都留在这里确实做不了什么。
回到厢房内,她躺在床榻上,双目茫然的望着床顶。
“幻肢痛不是精神病,是实在的痛,却又不存在使他疼痛的肢体,不管是活血化瘀还是止疼按摩,找不到可以落实的点,怎么治……”
一整夜她都在想办法,最后实在撑不住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皮,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躺了一夜。
若是一般情况,必然会有小丫鬟前来伺候,但是因为她要想出替荣国公止疼的法子,被特意交代过的丫鬟们不敢进门打扰她,愣是没看一眼,让她一觉到天亮。
好在屋子里的炭火一直都在,而且不止一盆,这才保证了室内的温和的气温,否则她定然会因为寒气入体而感染风寒。
“顾大夫,您醒了。”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仿佛长了一双顺风耳,她不过是想套上鞋子就被人发觉了。
“嗯,你们可以收拾了。”
她声音刚落,一众丫鬟鱼贯而入,有的捧盆有的奉食盒,还有梳洗丫鬟。
简单的梳洗用餐之后她准备快步离去。
因为陡然转身,不小心撞到了往后走的小丫鬟。
“哐当——”
一声闷响,丫鬟吓得脸色苍白。
顾清和往地上一看,脸盆大的铜镜正明晃晃的照着她的秀美明眸。
她一皱眉,里面的人也皱眉,她一笑,里面的也跟着笑。
“到底是镜子,你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叹了口气又道:“你不知道我笑什么,也不知道我愁什么。”
接着扶起了颤颤巍巍的小丫鬟,并道:“你别怕,方才都是我不好,没注意看到你。”
因为顾清和在府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照顾她的丫鬟一直都是这几人,相处久了,丫鬟们自然看出她不是个爱计较的主子,对下人也很好,从不故意刁难。
“可是铜镜里的顾大夫真美,就像是另一半姐妹,就是不会说话。”小丫鬟生出了一份胆量,顺着她的话接。
“另一半……”顾清和本事没在意的,只等她说了后半句话,放在嘴里咀嚼数下,随后陡然睁大明眸。
“铜镜摔的好!”她的嘴角扬起笑意,接过镜子就往外面跑。
只留得屋子的一众丫鬟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她这一跑是因为什么。
顾清和冲进荣国公病床前的时候,吓得里面扎针的白胡子太医手一抖。
“我知道了!”她看都没看里面人一眼就笑着出声。
白胡子太医现是诧异,再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