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动手，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不医治，是伤者的意愿，如果她不能劝服伤者，是否要以自己的意愿来强行救治？
吱——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荣世子红着眼睛出来，对外面守着的几人点了点头。
陈君绮抿嘴，拉着顾清和错身而过，却停在了门前。
顾清和反手握紧她的手，推开门往里面走。
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老者，虽然气息微弱，但是她知道人还活着。
随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伤处，只见右手臂上面有着一圈布条简单的绕了几下，他正用左手拖住右手。
看来已经简单的止血过了，但是因为断口没有被缝合也没有切除，所以仍有少量的鲜血从布条里面渗出。
“清和……“陈君绮对顾清和点了点头，一脸的凝重。
拜托了。
顾清和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
”荣国公，还请您给我看看手臂的伤。“她一步步走进，行礼问道。
荣国公虽然被砸断手臂，但是脑袋还算清晰，听到有人出声，稍稍转头看清楚来人才出声道：”我认得你，你是君绮的好友，也是姜医士成天挂在嘴边的爱徒。“
”怎么，你也是想来劝服我的？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看大夫也不切除手臂。”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不容置疑。
顾清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陈君绮缓缓道：”清和前来，不是以大夫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探望长辈，您是君绮的舅爷，她是我的好友，挚友的家人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探望。“
”既然是探望，又为何要看我的伤口？“他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又剧烈的抽搐了一番。
顾清和拧了拧眉头。
不能再拖了！
“国公爷虽不愿意看大夫，但是作为大夫的我却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病例，国公爷应该知道，医者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医治好病患，今日是国公爷遇到这样的事情，您不愿意救治，我可以理解，可世上还有许多的人，他们也许会在某一日不幸的发生国公爷今日发生的事情，清和若是能看清病情，也好能在日后想出办法。”
得让他同意看伤口，她才能知道严不严重，才能去思考要什么办法治疗。
“呵呵，这样的借口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顾大夫，你很聪明，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荣国公的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继而又道：“也罢，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顾大夫既然想看就看吧，若是由我这般能让顾清和帮助今后受此伤之数人，也算是大功德一件。”
顾清和的目的不仅仅是看伤口，所以即使是被他戳穿也没有懊恼。
得到允许，她上前小心翼翼的拆开布条，一双明眸盯着受伤的部位。
他的右手臂已经血肉模糊，右手完全耷拉下来，与手臂间只连着一张皮。
顾清和倒吸了一口气。
“国公爷是否是因为不愿截肢才不肯让大夫进来？”她虽然在外面已经听老夫人解释过了，但是现在她还想亲口听一听的想法。
”是啊，如果顾大夫有其他的办法，说不定我会同——“
”我确实有其他办法。“顾清和打断他的话，双目看向他。
荣国公微微张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是他已经出现幻觉，还是真的听到了？
她方才是不是说了有其他的办法？
”国公爷您还能感受到痛对吗？“顾清和点头问道。
他顺着话点了点头。
“我可以将您的断肢接上，不过用这样的方式，它的危险系数会非常高，可能最后还是要截肢。”顾清和的表情非常的凝重。
断臂并非不能截上，只是难度系数很大，当初她在医院里见一个手指断掉的伤者在接上断指后不幸感染了骨髓炎，导致全身高温不退，最后还是难保残肢。
那还是医疗水平远高于这里的现代，而这里既没有消毒无菌的病房，也没有精良的仪器，光靠肉眼要完成对手臂的缝合实在是大难题。
“你说能接上断臂？”荣国公不顾手臂的疼痛，挣扎着起身。
“是，不过如果失败的话，可能还要截肢，您愿意吗？”她只能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如实的告诉他。
她居然说能接上断臂，他没听错吧？
”好，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既然顾大夫都这么说了，那我选择相信。“抱着残躯还要什么念想？
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陈君绮一直没有开口，她在心里是不相信。
难道清和是要先诓骗舅爷同意救治？然后在偷偷切除？
”君绮，我们感觉出去准备。“顾清和将布条重新裹上，对荣国公微微点头，然后拉着她出去。
外面，姜医士等人立刻围着上前。
“怎么样？国公爷有没有同意？”他心里一阵焦急。
”没有，荣国公不同意截肢，他甚至提都没提，但是我想为他续上断臂。“顾清和明眸中一闪亮色，于姜医士对视。
姜医士听到前半句，心凉了半截，又听她说完了下半句，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接上……断肢？”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是。“顾清和坚定的点了点头，看向老夫人开口道：”老夫人，我需要一间被被石灰消过毒的房间。“
”好，我去准备。”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当即就下令吩咐仆从去办。
“清和，你竟是认真的？我以为你是想瞒着舅爷，然后再想办法切除。”陈君绮的面上也是震惊的，她居然没有说谎，不是在安慰舅爷！
“是，既然老夫人已经命人去准备石灰了，我们也不能浪费时间。现在分析一下国公爷的病情。”顾清和示意大家先不要震惊，续上断肢她一个人根本不能完成，要众人一起帮忙。
“怎么做。”姜医士立刻恢复平静，心中的疑惑等会儿就能在手术中看到，如今还是应该一心听她怎么讲。
陈君绮也缓了缓神色，点头示意她开始讲。
“考虑到伤者受伤时间不长、失血量在短时间内得到控制、断肢缺血时间不长、气候也很适宜等有利因素，我们手术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顾清和想说出这些让众人安心。
她一顿接着道：“为了接上断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残缺断裂的血管迅速接通，恢复缺血肢体的血运运输，然后还要对患者碎裂的骨头进行固定，再修复断裂的动脉、静脉、神经、肌键、皮肤等，这些血管和组织具体在什么位置在术中我会一一告诉各位。“
“这次是续上断肢，所以难度甚于以往，不同于以前的割肉清创，断臂上的每一次缝合都需要严谨对待，每一个组织都要缝合的非常完美，特别是血管的缝合，要避免出现堵塞不通的情况……”
顾清和将术中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说明白。
“这些都做好了，才能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术后，术后也需要精心护理和观察，这样才能保证再植成功和术后肢体功能的良好恢复”
“石灰消毒过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从下人那里得了消息，出声告诉顾清和。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顾清和微微颔首，看向姜医士和陈君绮。
府内马不停蹄的准备着，府外的太医们却纠结于要不要离开。
本来荣国公受伤的事情被天子知晓，就立刻派了太医院的全部太医前来，可是被荣国公拒绝了，他硬撑着回府，表示不愿意就医，并明确的让他们这些太医回去。
人虽然不需要看伤，但是他们是奉了皇命的，又怎敢半路就走，只能在府外等着。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只有等到了才能离开。
“刚才那几个仆从是出来干什么的？”一个太医眯着眼睛看向荣国公府的大门，出声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用来救治国公爷的。”
“石灰粉什么时候能救人了？你这个太医院的大夫莫不是白当了？”人群里有人哈哈笑出了声。
“是啊，我是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被笑的这人不服气，当即反驳道：“上次救治小王爷，人家不就是用发霉的果子做成了药，挽小王爷于垂危吗？你不知道，用不得，不代表旁人也不会用。”
人红了红脸，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我倒是好奇她是怎么说服国公爷的。”
“有仆从又出来了，我们去问问。”
一个太医亮着眼睛往门口三两步跑去。
仆从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人吓得浑身颤，待看清来人之后才恭恭敬敬弯腰。
”荣国公怎么样了，顾大夫是怎么劝服他的?“
毕竟是太医院的太医，开口就称对方是大夫，没有丝毫瞧不起她。
原因不在其他，而是给荣国公府面子。
长安堂里有一个医士，还有一个荣国公府的小姐，他们这些太医和长安堂又没有冲突，怎么会故意为难。
”诸位大人放心，顾大夫已经想好了办法，不需要切掉断肢，只要缝合就好了。“仆从本是按照顾清和的吩咐出来办事，自然没空多做停留，只说了一句话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说要缝合断肢？“一个太医的表情有些恍惚，接着他转头问道：”你们相信吗？“
”这不可能，就算她缝合手法高超，也不能将已经坏死的手臂接上去，这样盲目的缝合必然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一个太医眉头一紧，不同意她的做法。
”到底是太年轻了，如果是一般的伤口，依她的缝合手法自然是没有问题，可现在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缝合断肢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我们得告诉荣国公，否则就要出大乱子了。“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荣国公不会接受其他的办法，而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去说，荣国公府的人会信吗？“
”对，万一荣国公因为我们的出现而发生了不幸，倒时候责任不就被她推到我们身上了？“
一个太医考虑的相当周全。
“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一个长脸的太医压低声音，示意众人安静。
”这次不管怎么说，她铁定是救不了荣国公的。况且，我们不是没提意见，只不过都被荣国公拒绝了，那么现在我们就真的什么不知道，包括刚才进去的那个人。”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点头，默许了这人的话。
“老夫人，你来帮我给国公爷清理断肢，然后进行输液。”
一般断肢时间越长缺血越严重，保肢的难度就越大，肌肉坏死风险也越大，伤口容易感染，术后一旦感染，坏死物质被体内吸收，容易造成多器官衰竭，危及生命。
所以她要先保证断肢的干净。
“绛珠，你替我掌灯，将所有的灯都拿到我的对面。“
患者属于砸伤，损伤较重，血管、神经、肌腱都出现断裂，骨折碎裂严重，血管肌肉肌腱断裂不规整，同时伴有缺损，缝合修复难度加大。
在没有手术放大镜的而要动手术的情况下，她得看清所有的血管和骨头，免得有碎裂的骨片和未看见的血管被遗漏。
姜医士没等她开口，就走到她的身边，帮她递刀具，陈君绮按压出血点，负责止血。
顾清和早已经换上了手术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面色冷静，情绪镇定。
只要拿起手中的刀她就不能再有其他的情绪了。
从日上三竿头到夜幕降临，手术室的灯才刚刚落下。
顾清和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众人道：“断肢我已经接上了，好在现在温度低，断肢保存的很好，第一次手术已经算是完成了，如果恢复的好，大概半个月后还要进行一次植皮手术，再然后观察半个月才能算是真能痊愈，再次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肢体功能的康复锻炼……”
“到底这手臂是不是保住了？”问这话的不是旁人，是国公府老夫人。
她虽然不是外科大夫，但是所学的医理相同，更何况长年在医院工作，她对断肢的处理也很清楚，只不过手头功夫没有罢了。
如今见顾清和缝合了断肢，心里始终不放心。
“老夫人，手术现在很成功，我只担心术后的不良反应，如果真的发生了我担心的……”
顾清和想了想，又摇头笑道：“不会的，不会这么不走运的，国公爷一定会康复的。”
她不会这么倒霉，只要现在手术成功，以后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老夫人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只是非要听她这么说才能宽心。
“到底这手臂是不是保住了？”问这话的不是旁人，是国公府老夫人。
她虽然不是外科大夫，但是所学的医理相同，更何况长年在医院工作，她对断肢的处理也很清楚，只不过手头功夫没有罢了。
如今见顾清和缝合了断肢，心里始终不放心。
“老夫人，手术现在很成功，我只担心术后的不良反应，如果真的发生了我担心的……”
顾清和想了想，又摇头笑道：“不会的，不会这么不走运的，国公爷一定会康复的。”
她不会这么倒霉，只要现在手术成功，以后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老夫人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只是非要听她这么说才能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