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折腾到就要天亮了,金格尔才回到府邸。
回到房中,他简单洗漱一下,躺在了床上,脑海中还在回想昨晚的事情,到底谁是那个奸细呢?
这一躺下,睡意渐渐袭来,金格尔闭上眼睛,酣然入梦。
阴沉的天云层越压越低,不知何时,满天的雪花袅袅而至,顷刻间覆盖在街道,屋顶,城楼,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人们躲在屋子里,聚拢在炭火炉边取暖,聊天,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裹紧自己的衣服,在风雪中步履匆匆的回家赶。
城外大兵压境,天上雪花飞舞,让人们的身心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
转眼间到了正午时分,士兵们准备换岗吃饭,雪大的已经令人睁不开眼睛,被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天多了小米粥,看着太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士兵们觉得身体一下子温暖起来。
吃过饭,稍事休息,士兵们不情愿的从暖和的房中走出来去换岗。
士兵们一走出房间,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立即打在他们的脸上,冰冷的感觉袭来,众人忽然觉得腿肚子发软,不约而同的坐在了地上,屋里的人听到声音奔了出去,谁料一出门,就和门外的士兵一样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的府中咕噜咕噜的乱响起来,此时他们都想去一个地方,只是,谁都没有力气站起来,骤然间,一股股恶臭从他们身下传来。
不过一刻钟,倒在门外的士兵已经多达几百人。
城楼上的士兵无意见一回头,发现了城下的情形,赶紧报告给收城的参将。
参将命人先将这些士兵抬回房中,并找来军医给予救治。
士兵们躺在铺上,屋里的呻0吟着,腹中绞痛的像是有人在把他们的肠子拧麻花一样,豆大的汗珠扑簌簌流下来。
等了半晌,大夫还是没有来,参将又命人再去请,先前出去的士兵气喘吁吁的报告说,四城的士兵都出现这种状况,大夫根本忙不过来,而且,也查不出腹痛的原因。
金格尔迷迷糊糊听到窗外有人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生气的睁开眼睛喝道:“在吵嚷什么!”
“启禀教主,士兵们好像中毒了,各个浑身无力,上吐下泻,军医诊断不出病因,故而来请教主……”
金格尔腾的坐起来。披好衣服向外走,边走边斥道:“为何不早报!”
在门口说话的两人是翼教的弟子,金格尔打开门,雪花立即扑面而来,他一愣,自语道:“怎么下雪了?”
“启禀教主,这雪都下了大半天了。”
“先带我过去看看情况。”
“教主请。”
金格尔来到距离知府衙门最近的一处兵营,一进兵营,就听到士兵们哼哼啊啊的惨叫声,金格尔拧着眉头走进一间房。
军医见金格尔进来,赶紧跪拜行礼。
“起来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查出原因来了吗?”
军医抹抹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得回道:“启禀殿下,士兵们都是在吃过饭以后发病的,小人查了他们的饭菜,并没有任何异状,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金格尔走到铺位前,俯身仔细观看其中一名士兵的情况,闻闻气味,翻翻眼皮,看看舌头,再伸手搭脉,须臾间,金格尔脸色遽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士兵,是中了让人不死不活冰腹散,而冰腹散之毒,需要三伏天开花的槐花蜜调以十几味药材九蒸九晒,方能得解,现如今,寒冬腊月,让他去哪里找这些药材!
不用说,这肯定是月姑搞的鬼,只是,她是如何混进军营,又是如何下的药呢?她这怎么做,是报复自己害了李纯谅么?
军医看到金格尔阴晴难辨的神色,杵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不时的飘来惶恐的眼神,等待金格尔发话。
金格尔长叹一声,吩咐军医道:“把所有中毒的士兵全都安排在一场,着人给他们煮一些五罗子的水,或许能够暂缓一些疼痛。”
军医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躬身送金格尔走出房间。
雪还在下,似乎越来越大,天阴沉得更厉害了,似乎云层就压在柏州城的上空。
金格尔漫步向前,走到城楼下,城楼上的士兵又冷又饿,一边站岗,一边跺脚,那些中毒士兵的惨状,令他们心有余悸,宁可饿着,也不敢吃饭了。
金格尔登上城楼,向远处看去,月姑的军营隐隐约约只能见到一个影子,天地见除了风声,连只飞鸟也不曾看见。
金格尔暗自气闷却无处发泄,月姑这一招,着实厉害,心理战比真刀真枪厉害的多了。
好像连老天都在帮助她,前几天还是风和日丽,突然间竟下起这么大的雪,不出三天,柏河一定会结冰,到时候敌军攻进柏州城,易如反掌。
万般无奈,金格尔只好命人再次清查出事的几处伙夫的底细。
刚刚查过北门的士兵,现在又要查伙夫,一时间,柏州城的将士人人自危,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方止住了,只是天依旧灰蒙蒙的,看样子,这雪还得下,只是暂时休息而已。
柏州城内的情形,月姑了如指掌,现在对方军心已乱,破城指日可待,现在要做的,就是再添一把火。
景宇在门口喊了一声,月姑笑道:“进来吧。”
“公主,柏河两岸的冰现在已经很厚了,只是河中央还没有动静,过几天我们就可以走了,那些船看来用不上了。”
“这可说不定,如果天放晴了,结冰的速度就会放缓,就看老天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公主,我们还有几天才能攻城?”
“景宇,你着什么急,慢慢来,齐浩楠奉旨带了兵马前来支援柏州城,我们呢,在他到之前攻下柏州城就可以了。齐浩楠来了,就只能据守庆州,金格尔退到庆州的时候,齐浩楠是不会让他进城的。这样,他们兄弟的矛盾就会表面化,而我们,就可坐享渔人之利。”
景鸿不禁开怀大笑。他对金格尔已经恨之入骨,就连晚上做梦都是提着刀追杀金格尔的场景。
若不是金格尔从中捣乱,他的大嫂怎么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他日如能与金格尔对阵交锋,他一定亲手割下金格尔的人头。
正午时分,红彤彤的太阳露了一个头,又缩回了云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这一次,大雪连下了三天才放晴。
柏州城的店铺几乎全都关门了,大冷天的,谁也不会出来做生意,即便是开门的,也没有客人光顾,伙计们围着炭火炉,谁也不想动一下。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却没有一点温度,这场雪下得太厚了,几天不出门的人,需要用力才能把家里的门推开。
人们急着把雪扫出去,这么厚的雪,不及时清扫,会把房顶压塌的。
士兵们也在铲雪,城楼上的雪让北风一吹,已经结了一层冰,不要说打仗,就是走路也会时不时摔上一跤。
金格尔站在城头观看柏河的情形,河水已经结冰,往日里奔腾汹涌的情景再也看不到了。
再看敌军大营,一堆堆篝火红光闪耀,士兵们围着火堆,取暖聊天,似乎还在烤着什么肉类,冰天雪地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会如此的兴致盎然。
金格尔还真是猜对了,士兵们的确是在烤东西,他们在柏河上凿了冰窟窿,打来的鲜鱼,伙夫们炖了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鱼汤,给大家伙取暖,剩下的,在外边值守的士兵就都烤着吃了。
明大是最高兴的,景鸿已经给它烤了三条鱼了,它还没有吃够。
“景将军,外边有一男一女,求见公主,说是丹阳城来的,那个女子在门口又叫又闹的,您去看看吧。”
“丹阳城来的?”景鸿愣了一下,是大哥和明慧!
“走,我们去看看。”
景鸿飞步跑向大营门口,士兵在后面紧赶慢赶,也没有跟上景鸿的脚步。
还没有到门口,景鸿已经听到了明慧叽叽喳喳的叫声,心头一喜,不由得脱口道:“明慧,你来了。”
景宇摇摇头,调笑道:“景鸿,你没有看见大哥么?”
景鸿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他呐呐道:“大哥,我知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哦……”景宇拉长声音瞟着景鸿。
景鸿领着二人走进兵营,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把焦点聚集在了景宇身上,如此天仙般的容颜,竟是一个男子,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明慧看到景鸿,反倒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跟在景鸿身后,直至走到月姑的大帐前,她才开口道:“你们不要跟着我进来,我和姐姐有话说。”
景宇微微一怔,淡淡道:“也好,东西在你身上,你去交给公主即可,景鸿,带我去吃些东西。”
明慧走进大帐,大喊道:“姐姐,你在哪儿,我来了。”
月姑早就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只是自己正在呕吐,根本无法出声。
看到月姑苍白的脸色,明慧冲上前关切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可能是着凉了。你们来得可真快?”
“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快坐到炭火边上去。”明慧搀着月姑坐下。
月姑刚刚坐下,嗓子眼又是一阵难受,赶紧起身又去吐,明慧连忙找热水,找擦脸巾。
“姐姐,你怎么会生病?”
“明慧,我不是生病,而是怀孕了,昨天晚上吐得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了,只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唉……”
“什么?你怀孕了?!”明慧忍不住尖声惊叫起来。
“明慧,不要喊,切不可让请您给别人知道此事。”
“姐姐,你怎么会怀孕呢?你怎么能要李纯谅的孩子呢?”
月姑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淡淡道:“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黑炭头,他那么丑,你生的孩子万一像他怎么办?”
月姑忍不住笑了笑,轻叱道:“明慧,他是我的夫君,孩子像他理所应当。”
明慧一撅嘴,忽的想起身上的东西,从身上掏出来交给月姑,“姐姐,任务完成了,这就是让我们绞尽脑汁的东西,原来它就在天神庙。”
月姑接住明慧递到手上的东西,细细一看,不禁狐疑道:“明慧,这东西怎么像冰一样冷。”
“姐姐,老爷子说这东西叫做金刚石,比钢铁还要坚硬。不知道你的先祖是如何把它磨成球形的。对了,你猜一下这东西是在天神庙的哪个地方?”
“在哪儿?”
“你猜猜嘛?”
“在天神身上?”
“姐姐,你还真是聪明,告诉你,这是天神的一只眼睛,你放心,老爷子已经帮天神另安了一只眼睛。”
“明慧,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先在床上睡一会儿吧。”
“姐姐,我不是特别困,我们着急过来,就是想打仗,姐姐,你现在怀孕了,需要休息,以后带兵打仗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还不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明你先到里面睡一会儿,其他的事情等你醒了再说。”
明慧伸个懒腰,点头道:“好吧,我只睡一会儿就好,这一路上和景大哥比试轻功和易容术,处处落在他的后面,累心又累神,真得睡个觉补充一下体力了。”
明慧走进内帐,一头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月姑听到她发出的鼾声,笑了笑,走进去又给她盖了一层棉被,这才走出大帐。
景鸿的大帐距离月姑的中军帐很近,月姑刚刚走到门口,景宇就掀帘走了出来,两人碰个正着,景宇神色一变,躬首道:“景宇参见公主殿下。”
月姑的心一紧,疼痛的感觉划过心田,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以为自己已经超脱,其实,心里的那感情从来没有消失过。
“免了,景鸿在吗?”
“在,他给我弄吃的去了。”
“我们进账说话。”
景宇挑着帐帘迎进月姑。
月姑坐下后,景宇立在她不远的地方,痴痴地望着月姑,酸甜苦辣,各中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月姑略带慌乱的轻声道:“你坐下吧。”
景宇坐在月姑下首的椅子上,月姑尽量收摄心神,淡然道:“景宇,谢谢你这么快找到钥匙,一路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月姑不自然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寂静的大帐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景鸿端着一碗鱼汤走进来,刚要说话,瞥见二人古怪的神情,叹了一声,道:“大哥,你先喝东西吧。”
月姑站起身道:“景鸿,先让你哥吃东西吧,我过会儿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