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山腰,山顶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声音,脚下的山路不停的抖动着,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众人仰头一看,大惊失色,巨大的雪堆从天而降,飞快的向他们砸下来。
人的本能让他们放下担架,自顾自的选择了逃生。
只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所有的人都被埋在了雪里。
乌力吉和格根,一只寸步不离,出事的时候,格根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乌力吉,两人凌空跃起,踩在了滚落下来的雪堆上。
死里逃生后,乌力吉才发现,格根的武功,远比他想象的高。
两人喘息着看着继续向下滚落的雪堆,心有余悸,互视一眼,乌力吉说道:“我们得去救王子殿下。”
“救,怎么救?就是有几千个人刨开这堆雪,恐怕也得七八天时间,他们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那怎么行,大王子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我必须要救他,再说他们二人都出了事,我怎么对皇上交代!”
格根温言劝慰道:“乌力吉,你先别急,我们先下山去找当地的官员,让他们派兵来找,然后再通知西夏王,凭着你我二人,是不可能救得了他们的。”
乌力吉想了想,点头同意,两人顺着滚雪的痕迹向下走,走至中途,乌力吉恍惚看到一块黑色的东西,定睛观瞧,顿时喜出望外,那是一块布料,准确的说,是人的衣服。
乌力吉紧跑两步,来到近前,用手一拽,竟是李纯利。
只是他身上多处伤痕,已经奄奄一息。
乌力吉运起内力,希望能帮他先把身子暖和过来。
李纯利比其他人要幸运一些,向下滚落时,他被一块巨石挡住,从而侥幸逃得一命。
格根走上前,伸手搭脉,不由的轻叹一声,道:“我们先把他背下山再说吧。”
乌力吉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李纯利,步履艰难的向山下走。
因为雪崩,唯一的一条路已经不见了,他们只能找地势平缓的地方一点点向下走。
足足用了三个时辰,两人才背着李纯利下了山。
山下有一个小村庄,只有七八户人家,平日里以放牧为生。雪崩的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因为有一个山谷阻隔,雪崩是到达不了这个小村庄的。
乌力吉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朴实的村民开门迎了他们进来。
乌力吉把李纯利小心翼翼的放在炕上,村民家中倒是有一些常见的伤药,可对李纯利这样奄奄一息的病人,根本无济于事。
格根叹道:“乌力吉,你赶紧到康安去找知府,让他们找当地最好的大夫过来,也好让他们将此事尽快禀报西夏王知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乌力吉叮嘱格根好生照料李纯利,然后借了村民家中的马匹,快马加鞭,直奔康安城。
村民平日里连差役都不曾见过,听说眼前受伤的人是他们的大王子,更是诚惶诚恐,赶紧派自己的婆娘找来村里的长辈。
老者被人搀扶着来到村民家中,众人刚要跪拜格根,格根挥手道:“躺在炕上的才是大王子,我只是他的随从而已。”
老者捋着胡须颤巍巍说道:“官爷,小老儿家中有一只雪玉山产的千年雪莲,虽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却也能够……”
“什么,你有雪莲花,快快取来!”
“是,小老儿这就回家去取。”
村民赶紧搀扶老者回家去取雪莲花。
不多时,一个青年男子手捧着一个玉盒走了进来,随后,老者也跟了进来。
青年男子双手奉上玉盒,格根把盒子放在桌上,盒子刚一打开,满室清香。
格根低喃自语道:“李纯利,你还真是够幸运的,是我算错了吗?”
格根把雪莲花揉碎,一点点喂进李纯利的口中。
足足一炷香时间,格根才把这朵花喂完。
格根请村民帮忙,扶起李纯利,他脱鞋上了炕,与李纯利双掌相抵,为他运功疗伤。
这两个时辰,对众人来说,似有一年那么漫长。
格根收起内力,抱着李纯利躺下的时候,李纯利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晕。
格根喝了一杯热水,村民又端上一盆粘稠的青稞米粥,格根吃了一些,总算缓解了刚才运力过多带来的虚弱。
“水……”
李纯利的声音虽然微弱,此时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天籁之音。
村民赶紧倒了一杯热水,格根又让他们找来一个木勺,格根蹲在炕边上,一勺勺喂着李纯利。
喝了几口水,李纯利清醒过来,环顾四周,骇然道:“格根,这是哪里?”
“殿下,这是雪玉山下的陆家庄,我和乌力吉把你背下山后,乌力吉去搬救兵,我留下来照顾你。”
“陆家庄?格根,二王子呢?”
“殿下,二王子可能已经……”
“不可能,绝不可能!扶我起来,我要去救他,他不能有事!”
“殿下,你可愿听格根的真心话?”
李纯利自然知道格根的本事,他点点头,安定下来,眼神灼灼的看向格根,沉声道:“请先生直言。”
“殿下,二王子是注定要葬身于此的,也唯有他葬身于此,才能成就他的儿子成为一代君主。五十年以后,天下不再有五国,而是两国,其中一王,就是二王子的遗腹子。在二王子与谢玉盈没有成为夫妻之前,我观天象,以后天下只有一主,谁料,二王子出现之后,帝星的子星旁边又现一星,比之前的那颗子星还要耀眼。前两天我们收到消息,说谢玉盈已经身怀有孕,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会有两颗子星相伴帝星。二王子逆天而为,强行与谢玉盈成婚,是他突然遭遇不测的原因。还好他心无杂念,只是因为单纯的爱慕之情,故而让他的命运得以转变,加之西夏对谢玉盈的极力相帮,使得二王子的子孙后代得以成为一代君主。”
“先生,此话当真?”
“殿下,格根若有一句假话,不得好死。”
李纯利泪盈于眶,哽咽道:“无论二弟是生是死,我都要找他出来。”
“殿下,我观此山,如飞龙腾空,气势磅礴,可谓是极佳的龙脉,不若找到二王子以后,就葬在此山,西夏江山,定能保得万年永固。”
“格根,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殿下没有生育能力,殿下府中的子女,都不是自己亲生的。”
“你……格根,你不怕我杀了你的头吗?”
“若非乌力吉对你誓死效忠,我早就和他双宿双飞,先皇一死,我便看淡了一切,故而和谢玉盈谈好,待她回江山之后,我便和乌力吉隐于山野,再不出世。”
“好,格根,你的为人我也略知一二,这次本王就相信你,等我回到京中,就放你和乌力吉离开。”
“殿下,现在你已经没有了内力,且全身筋脉俱伤,此后怕是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回到邺州之后,最好招谢玉盈回来一趟,以她的医术,或许可保你能像常人一样行走。”
李纯利神色惨淡,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暗中一运力,果然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内力可寻。
格根淡淡道:“殿下,为人不可妄动贪念,否则害人不成反害己。殿下能够生还,已是万幸。”
李纯利一阵苦笑,他太明白格根话中的意思了。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乌力吉带着康安县令和一千名官兵回到陆家庄。
李纯利命令格根留下来照料自己,乌力吉带着县令以及官兵上了雪玉山,寻找李纯谅等人。
整整五天,焦急、不安、心痛的李纯谅终于见到了李纯谅的尸骨。
李纯利抑制不住的号啕大哭,哭到伤心处,一下子昏厥过去。
西夏王已经得到消息,并派人快马给月姑送去了消息。
第六天,西夏王和王妃驾临陆家庄。
西夏王夫妇不顾一切的抱着李纯谅的尸骨痛哭失声,人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西夏王本想让李纯谅返回京城王陵安葬,后听到李纯谅的一席话,悲喜交加,夜间和格根夜观天象,果真如格根所说之状完全相符,只得含悲忍痛同意李纯谅的尸骨葬在此处。
康安县令奉旨督工建造王陵,集全县之力,不顾天寒地冻,日夜赶工。
李纯利的身体不容他在这偏僻山村静养,跟着西夏王夫妇回到邺州城,留下乌力吉和格根在此监督王陵的工程,守护李纯谅的尸骨。
月姑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攻克五座城池,齐浩楠的军队节节败退,已经到了伏州城地界。
五路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大大小小三十几座城池,天下诸国已经知道,大梁后代谢玉盈,嫁给了西夏二王子,两家联合,要夺回江山。
同时,各国君主也收到了西夏王寄来的国书,希望各国不要插手干预此事,否则就是与西夏为敌。
试问天下间有哪个不知一朵胡的鼎鼎大名,又有谁会为了一个即将亡国的国家得罪西夏王,更何况现在的大金是以残暴的手段夺得天下的。
各国只是在与大金相邻的边境加强了军事力量,静观其变,并无一国插手干预此事。
月姑正在大帐之中与众人商议下一步行动,忽听士兵禀报,有西夏使者来访。
众人暂时退出大帐,西夏使者进大帐以后,跪倒在地,痛哭失声道:“启禀王妃,王子殿下在雪玉山遭遇雪崩,已经归天了。”
月姑霍的站起身,颤抖着问道:“你再说一遍!”
使者又重复了一遍,月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李纯谅怎么会死?她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使者双手奉上西夏王的书信,月姑一把抢过,颤巍巍打开书信,此时,她才相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月姑顿时泪雨滂沱,痛哭失声。
她刚刚接受李纯谅,李纯谅就舍她而去,留下她和腹中的孩子,漫漫人生,为何总是要她面临生离死别!
使者只能反复劝慰月姑节哀顺变。
景宇在帐外听得清清楚楚,此前,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期盼过李纯谅快点死去,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听到月姑的哭声,他的心如坠铅块。
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表明月姑真的已经把李纯谅当做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亲人,曾几何时,月姑也这样哭过,那是月姑的母亲离开人世的时候。
他在门口徘徊者,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大帐。
“月儿,我都知道了,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也不应该如此悲伤,如果因此伤了孩子,岂不更让人伤心。”
月姑抽泣几声后,渐渐止住了眼泪,父亲当年突然离世,母亲肯定也是如她现在一样悲伤,以致自己出生的时候身体异常虚弱,她不能重蹈覆辙,景宇说的对,她要振作起来,为了孩子,她也应该停止哭泣,从此以后,她又多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景宇,我要回西夏一趟,这里就拜托你了,有事情让明大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