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含章摇着扇子走到宴苏身边,他抬眼看了看大门紧闭的长安钱庄,嘴角的笑意很是温雅。
他与宴苏就像是磁铁的两极,是完全相反的人。
贺含章如微风徐徐,而宴苏是千年的寒冰。
更不论,宴苏此刻眸中冷意更甚。
“京城里的人都说你死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死。”
贺含章与宴苏对视,并不为宴苏周身漫开的疏远排斥而后退,反倒是欢喜得很,“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我都没有死,你肯定也不会死。”
宴苏唇抿得很紧,过于用力以至于唇瓣都有些发白。
他曾在失忆时见过贺含章,那擦肩而过的轿子……也想过镇子不小,两人或许不会再碰见。
但两人所图是一致的,该碰上的,注定避不开。
“怎么不说话?多年不见,哑巴了不成?”贺含章转了转折扇,“还是说,殿下不愿搭理我这位昔日的好友?”
宴苏皱着眉道:“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凡事留一线,给别人一条退路,也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这本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贺含章就是听懂了。
他非但听懂了,还对此嗤之以鼻:“你又开始说教了。”
“李家巨富,我想成就一番大业,就需要这份巨富。为此,我自然要将李家的产业夺过来。”贺含章面上带笑,神色里却无端流露出几分疯狂,“说到底这是一场赌局,李老爷输了,而我赢了。”
“输家注定一无所有。”贺含章吐出一口气,“筹码尽数归于我手。”
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联姻啊收买啊合作啊。
开一场赌局,若是对家赢了,他自会走人。
可要是他赢了,那该他的,自然就该是他的。
宴苏别过身子去,“既如此,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贺含章嗤笑起来,“怎么会无话可说?我早就说过了吧,我们是同一种人。”
“殿下,我与你一样身上都流着前朝的血,诞生此间非我们所愿,凭什么他们就能稳坐高台将我们摁进臭水沟里戏耍?”
“先皇早死了,殿下这惯会矫揉造作,骗取同情的姿态又是作给何人看啊?”
贺含章兴致大起,声调里都是兴奋:“是赏花宴上的小娘子吗?”
“哈,若不是她当日为你出头,殿下会如何做?只怕殿下对李家张家的报复,会比我现在所做的残酷十倍百倍吧。”
宴苏张了张嘴。
“别着急反驳啊,殿下。”
“我可是当了你八年的伴读,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贺含章指着宴苏,眼神里琉璃花一般的笑意骤然敛去,余落深渊下的晦暗,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锐利得像是有千万刀口,“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就别装什么好人了。”
“总有装不下去的那一天。”
“与其一辈子装好诈乖,不如与我合作,我们一起将这天捅出个窟窿来。”
“他们不是怕前朝复辟,才非要将我们踩进土里碾死,那不如我们就复了前朝,叫他们也尝尝我们受的屈辱。”
宴苏喉结绷紧。
他不爱见故人,尤其是京城里来的故人。
那些个每每想起就会头痛欲裂的过去,总是被这些故人熟悉的气息带动,一次又一次压迫过于脆弱的神经。
宴苏侧脸冷硬,“前朝荒淫,绝无可能。”
“前朝荒淫,新朝便好吗?”贺含章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殿下,你睁开眼瞧瞧吧,现在的人难道比前朝时还要过得好吗?”
“殿下……”
贺含章一步步向宴苏逼近,声音里满是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