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翻了个身,腰间的薄毯垂落在地,凌波小心翼翼的捡起薄被再为他覆上,他身子微震睁开眼来,眼中清明如水。他根本没有睡着。
凌波小声劝道,“少主,回房歇息吧。”
“青衣白衣回来了吗?”
“在外面候着呢。”
江惟借着凌波的手臂支撑起来,他本就孱弱,如今眉心间黯然死灰一片。凌波赶紧从桌边小瓶里倒出一枚丸药,丸药幽香扑鼻,江惟嫌恶推开她的手,“我不要吃。”
“少主……您已经一天不曾服药了。”凌波眉头轻拢。“你不吃药,身体会受不住的。”
话音刚落,江惟仆桌重咳,死灰之色狰狞蔓延,孱弱的仿佛再一刻便要断起。凌波忙将那丸药塞进他的嘴里,却被他用力吐了出来。
“我不要吃药!”
弹球大小的丸药咕噜咕噜的滚的屋角,一路急滚沾染了许多灰层,深黑蒙上灰尘。凌波吃了一惊赶紧翻身抢过那枚丸药,小心翼翼的用白手帕擦去灰层,惨然道,“少主,这药不能扔啊。”
“为什么不能扔!我不要依赖它,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吃!”江惟急吼,目眦欲裂的抢过凌波手中丸药用力掷入窗外湖泊之中,凌波抢救不及只得呆看那丸药轻微声响没入湖中,涟漪顿生。她凄然回头,“少主,我知道您伤心媚儿小姐的去世,可是您也不能拿您的性命赌气啊。”
“如果我的性命要用媚儿的性命来换,这样的性命我宁愿不要。”目光落到桌边的玉瓶之上,他目中闪过狠辣之色,伸手握住就要往外掷去!
他的双腿蓦然被人抱住,“放手!”
凌波泪流满面,“少主,这些药都是媚儿小姐用命换回来的,您就这么把它扔了,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媚儿小姐?又怎么对得起主子,对得起我们这些人?少主,不可啊!”
江惟身子猛震。
好一会他他颓然跌坐在床榻之上,神色空茫没有焦距。玉瓶摔落,数十枚丸药滚落在地。他漠然看着凌波手忙脚乱的抢着收拾那些丸药,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闹剧。
眸里激烈的情绪慢慢的掩入冰山之下,冰山坚冷,冷让他最后一点愤怒也慢慢消失殆尽。他凄然苦笑,“原来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凌波一惊抬头,正对上江惟淡漠的眼神,心中大痛唯有哽咽道,“少主的苦我们都知道,可是、可是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真的,一切都会好的!”
“会吗?”
“会的,会的!”
“不会了,不会了。”他喃喃低道,唇角掀起掀出一抹极苦的笑来。命运轮盘早就悄然运转,命由人定,一旦走上了那条不归路,任谁都回不了头。
从黄山山巅坠下去的刹那,他心中有释然更多的是惶恐,虽然侥幸不死,他却当自己死过一回了。死过一回的人对生的渴盼是任何活着的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以当那个人微笑俯视着他时,他匍匐在黑暗的脚下,没有选择,墨染全身他也在所不惜!
如今的江惟,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受伤的少年了,不被人伤,唯有伤人!
清朗的目中渐渐起了阴霾,纤细的少年唇角再度掀起,笑如春花。
“让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