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长生错愕的立刻放下捂脸的手,瞪着诸葛燕尔,咬牙切齿,“你当我好糊弄不是,赵阳公主何等尊贵,岂会在这里。敢假冒公主,罪犯欺君,你好大的狗胆!来人,点火!”
柴火堆好,早有一人拿出火折子,只待雷长生命令。闻听此言,火折子立刻掷入火堆,刹那间火势骤起,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火苗披剥,转瞬之间已经烧上了小阁的围栏。
诸葛燕尔没料到雷长生居然这般放肆,俏脸微沉,才欲说话,忽听旁边人对她小声说话。听完之后,燕尔脸色立刻变的古怪,犹豫了下,才喝道,“雷长生,你敢放火烧?伤了司马首辅你担的起吗!还是说。”眉眼倏冷,冷笑一声,“盟主的命令你也敢抗!”
雷长生脸色突变。确实,盟主当时要求的,本来就是活捉司马舸与娄默,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环视四周,果然见大部分人都是懵然无知,惟有几个与自己同样服食蓝血的心腹露出恐慌之色。下意识看了一眼梅朴,梅朴漠然。
雷长生硬着头皮问过去,“梅、梅先生,该怎么办?”
梅朴沉吟,“灭火,问他们要什么。”
雷长生忙大声道,“快、快灭火,快灭火!”
幸亏火势闪起并不甚大,旁边又是湖水,几桶冷水下去火就扑灭了,唯留下残烟袅袅在黑夜之中回旋直上,空气中登时弥漫焦黑的味道。
“你们想要什么?”
诸葛燕尔顿了顿才道,“你进来!”
进去?
雷长生叫苦不迭。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小阁里到底藏了多少人,如果他单身匹马的进去,里面的人来个瓮中捉鳖,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到时候非但抓不了人,恐怕连自个儿都得搭进去。雷长生不是蠢人,稍一揣测便了悟其中厉害。“笑话!我食朝廷俸禄,忠朝廷法度。怎、怎能听命于你这无知小民!”
“雷长生,你若不进来,就算饿死我们也不会出去,我看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几个人了!”
雷长生头上冒汗。
她说的确实没错,如果司马舸在里面出了什么岔子,恐怕第一个获罪的便是他。到时候,就算他想死也是比登天还难。想起盟主的手段,雷长生不由打了个寒噤,寒气直涌上心头。
正在犯难之时,忽听见梅朴漠然开口,“我等要陪大人一起进去。”
雷长生一听其中内容登时感激涕泪,若非男人有泪不轻弹,恐怕他早就噙着两大泡眼泪没差梅朴磕头拜谢供起来,刹那间立刻恨起自己刚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骂梅朴不仗义。
诸葛燕尔犹豫了下,回头看看,得到示意之后,“可以,但只准三个人进来。”
雷长生犹豫了下,择定一个武艺高强的心腹,梅朴率先,心腹压尾,伟大的武状元小心翼翼的走在中间。
梅朴走到诸葛燕尔身边,淡漠的扫了她一眼,“燕尔姑娘,请带路吧。”
简简单单的话,没有表情的眼,凭空却添了许多压力。
这人,绝对是个高手。
如果到了里面,相斗起来,说不定会误伤公主,还不如……
燕尔戒慎退了半步,握剑的手紧紧握上剑柄。剑鞘微移,露出一抹森然寒光。
梅朴身子忽动,左手适时扶住燕尔手肘,微一用力,燕尔手臂不由自主往下一滑,只听碰的一声剑鞘归位。声音却是淡淡,“千将二十年不曾嗜血,早就根骨清静,燕尔姑娘还是勿动杀念,免的坏了千将修行。”
好快的身手,燕尔眼中露骇然之色。
梅朴的动作虽慢,可是她居然一点避不了,这种高手,恐怕在禁军之中都找不到几个能与之匹敌。
燕尔咬了咬唇,快步往前走。
梅朴望着她的背影,目中现有惘然失落之色,但那惘然也不过只是一瞬而已。敛眉,快步跟了上去。
小阁他常常来,在娄府待了经年,娄府上下却是一点秘密不曾隐藏。纵然他不过是个天涯孤子罪不容赦,在这里,却也体会寻常人家的平安喜乐。若非时势相逼,他情愿一辈子甘于做个市侩帐房,平平淡淡,了此残生。
背后忽的被人一撞。
他不悦回过头,但见雷长生左右环视一脸谨慎似乎生怕有什么人在背后暗算,就连见到楼梯口那个元宝状的银色铁箱都是颤颤惊惊一把扯住身边的心腹挡住,生怕从里面射出什么暗器来。眼中滑过鄙夷之色,他淡道,“那里面放着的是手纸,以备用不时之需。”
冷冷丢下一句,不再回头,径自往前走。
雷长生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阴狠之色,奈何自己现在还有靠着梅朴护他周全,梅朴手上还握住他每月必须的蓝血,念及此,只得将怒火生生的压下来。心中却依旧愤懑不平,他效忠盟主那么长时间,立下汗马功劳,在盟主心中却敌不过一个从未听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梅朴。
梅朴,梅朴,哼,真够没谱的。
虽然心中做如是想,可眼见梅朴已经走到拐角处,心中一慌,赶紧跟了上去。
这栋小楼是完全依照娄二夫人的设想建造的,与娄府其他建筑不甚相同,小楼一共三层,除却屋顶之外还特地搭了一块一亩见方的天台。白日里凭栏举目四眺,近前有湖水如碧,远处可见长街繁华,煮酒烹茶,颇有闹中取静的雅致。
顺着算不得窄小的木梯蜿蜒而上,一直走到楼顶天台。梅朴推门,便有凉风灌入令人精神陡然一震。凭栏之处的竹椅之上坐着一个女子,手中捧书,劲风卷起她灰黑长发,衣袂被风鼓动发出飒飒之音,别有一番潇洒爽快之态。
背后忽的传来两声闷哼。
梅朴漠然,却不转头,反而往天台旁边小屋走去。出来时,一手提拎着酒壶,一手抓着两只酒杯。
酒杯注酒,酒水在风中微荡。
他递了过去,唇角难得有了笑意,“现如今,可还敢喝我的酒?”
娄默翻卷的手微顿,视线落到梅朴手上酒液,缓缓摇头。
梅朴唇角笑意微滞。
“黄酒性寒,该温了才是。”娄默继续说道。
梅朴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笑声狂放而凝涩,惊起一群夜间栖息的禽鸟。逆着风向振翅而飞,一群黑压压的一片,居然颇有些壮志凌云的豪气。梅朴顺着娄默的视线看过去,“跟你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