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默抬眼。
不是不心惊的,这蓝血盟的势力真是极大,居然连朝廷后宫之中都渗透了进去,这样的势力,翻云覆雨,简直易如反掌。
怪道那人宁可威胁利诱也要将她立下誓言,虽说誓言并不抵事,可如今看来,那人的担忧确实不是没有缘故的。
“那公主……”
朱姣婼微笑,“放心,我并不是蓝血盟的人。也亏得我平日里总是躲在自己宫中并不与外人接触,所以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打我的主意。”
“一开始?那现在?”
“一年前瓦剌外史来访,皇帝哥哥打算以我和亲瓦剌,我誓死而争,皇帝哥哥对我倒是留意了起来。时常到我宫中谈天说地,没料到,就此种下了祸根。”朱姣婼说的很是淡然,但短短数语之间不由让娄默赞叹了声,“原来公主也是个女中豪杰。”
“算不上,只是当时我心有所属,自觉若是远嫁瓦剌还不如一死来的痛快。其实如今想想,若是当日听命而行,说不得此刻早就天高地远也不用受蓝血盟摆布了。”朱姣婼心性本就凉薄,自幼因为相貌极美而被人视为祸国之相而不受人关注,其实当初若非倾心司马舸,嫁给瓦剌王子也并无不可,奈何,奈何。
“这话怎么说?”又不是蓝血盟的人,又受蓝血盟的摆布,短短几句话便前言不搭后语,矛盾的很。
朱姣婼目中露赞叹之意,“娄默好生细腻的心思。此事,还是要从我拒绝瓦剌和亲说起了……”
当今皇帝朱佑樘性格温和,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也算是位人人称道的君主,但由于因为万贵妃的缘故而自幼便被藏养在冷宫之中,对于女人向来是敬而远之。对于自己名下若干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也是更加避之惟恐不及。朱姣婼誓死不嫁反倒让他对这个美貌的妹妹刮目相看了起来。再一接触,才惊觉这个妹妹实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便愈发与之亲近起来了。闲来无事便常往朱姣婼宫中坐坐。
朝廷自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但饶是如此,朱佑樘也常常将一些政事假以旁的形式与朱姣婼一起参详,朱姣婼虽觉得不妥,奈何也觉得皇帝陛下与自己的遭遇实际差堪相拟,便也顾不得许多,尽心尽力为他参详政事。
虽然兄妹二人瞒的严实,可是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朱佑樘身边的人多是他的心腹,蓝血盟混不进去,但朱姣婼这边防守算是松散,便有蓝血盟的人混了进来。
“亏得那日我因为身体不适而将那碗翡翠羹赏了下人,这才发现我的饮食之中早已有人下了毒。燕尔兄妹暗中查探了三日才将那人逮了出来。原来是一个烧水的使唤丫头。我才知道,这天底下原来还有蓝血盟这个组织。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是命人将她控制起来,没料到一个月之后她便已经毒发身亡。于是我便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是的,你道他们为何会盯上我,他们想借我的力量而扳倒司马舸!呵,他们可真是高估了我。”
朱姣婼摇了摇头,掩唇咳了声,“偏偏那时候司马又在扬州与秋大将军失散,音讯全无,所以我便与皇帝哥哥定下了计议,由他假意贬斥司马并全国通缉,而我便带着燕尔兄妹下扬州前来寻找。没想到……我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出了京城便被人跟踪至此。大战一场之后,燕青失踪,我也受了重伤,燕尔好不容易才带我逃了出来。”
“后来,你们便特地混在乞丐之中而被我娘捡回来了?”
“是的。”朱姣心中歉疚的很,本只想逃到这里好静待司马舸,万万没料到居然会累及娄府上下被雷长生抓了去。真没想到,堂堂武状元也是蓝血盟之人,蓝血盟的势力,果然已经大到不可不除的地步了!“只是没想到会给你们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本打算量出我公主身份,奈何燕姐姐执意不许,她道她自有主意。”
娄默摇头,“这完全怪不得你们,事实上,就算不是因为你,蓝血盟迟早也会盯上我们家。我早就想到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二娘还有他在那里,我娘他们定然是吃不了亏的。现如今,我们能做的。”她站起身来,退了一步,目中灼然而热烈,朝着清丽女子伸出手,“便是斗下去!”
从她决定与蓝血盟斗的那刻起,前方的路,本来就是黑的。
她完全没有赢的把握,身后却已经没有了足以让她退的路,既然毫无退路,那么自然只有走下去了。
朱姣婼怔愣了下,莹然浅笑,纤柔左掌伸出。
两掌轻拍!
清脆作响!
这是两个女人结成的同盟,即使民风便是男尊女卑,即使她们身前有男人争着为他们挡护,可是,女人照样有女人的骄傲,女人照样可以顶天立地为自己而斗!
地下屋里虽然应有尽有,但到底空气流通不畅,又缺少阳光,娄默与朱姣婼商量了下,便从地下搬上了地面。反正如今的娄府早就被官府封了,不会有人闯进来,她们选择的又是靠近未名湖的听风阁,背水靠山,易守难攻,万一不济时还可以逃入未名湖顺着暗流逃到慕容地府去。
听风阁算不得大,可也有十来个房间,就算一人占了一间也可以住的舒服轻松。倒是快要闷坏了莫怀仁,他又不是被通缉的人,又不被蓝血盟注意,偏偏娄默不准他出去,只有天天闲在屋里劝娄小弟莫要钓鱼莫要杀生否则以后会被鱼的冤魂缠身。
一连待了三日光景。
莫怀仁劝说娄小弟钓鱼未果之后,无奈叹息驴子不可教也,便转而缠着娄默要出去转转。
娄默搁下笔,“你要去什么地方转转?”
“我可以去找司马舸啊,他到现在都没过来,你不怕他在江南山庄被公孙媚儿迷的神魂颠倒而不要你这个糟糠之妻了?”莫怀仁百无聊赖的坐到娄默身书案之前的窗上,书案正对着窗,窗外便是未名湖。倚着窗栏,一腿曲起,一腿百无聊赖的点着碧绿的湖水,倒也闲适。
娄默吹干手中的白色宣纸,不凉不淡的道了句,“你知道的东西倒是多。”
“那是自然,我是谁啊,莫怀仁莫大侠啊。”莫怀仁撇撇嘴,大言不惭的很,低头看看白色宣纸之上画着的东西,龇牙咧嘴看了半晌,再回头望望风平浪静的未名湖,“原来你家里还养过鸭子,这两只肥鸭子画的可真丑。”
娄默眨眨眼,面不改色,“这是鸳鸯。”
莫怀仁吓了一大跳,惊呼,“嘛,这也配叫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