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默尚未接话,司马舸抬起手毫不留情的重重敲了小乞丐一记,作势瞪眼,“什么私奔,我们两可是拜过堂的,胡说八道!”
小乞丐眼睛里立刻含了一泡泪,委委屈屈的低下头。
娄默瞪了司马舸一眼,挑了一块棉花糕递过去给那个小乞丐,小乞丐眼眶立刻红了,他出生以来便被丢弃在破庙里,全靠着好心的老乞丐将他们这些没主的小孩养了起来。老乞丐一死,他们便成了无根的草,被人践踏是常有的事情,倒是被人温情相待却是少有。
小孩子是最是单纯好懂,总是喜欢黏着对自己好的人,小心翼翼的靠到娄默身边,小脸上笑开了花,“姐姐,你是好人。”
司马舸佯怒,“我是坏人?”
小乞丐尚未答话,旁边那个比他高一头的乞丐俐落轻敲了那小乞丐一记,“笨,哥哥如果不是好人,姐姐怎么会喜欢哥哥?”
一听这话司马舸登时笑开了话,乐呵呵的将对面卖糖葫芦的小贩招呼了过来,瞧见一个个孩子垂涎欲滴的眼,不由失笑,干脆将整个糖葫芦架子都买了下来。一人分了一串后还剩了一串,随手便给了那个小乞丐。小乞丐欢喜笑了,却不吃,而是将那一串收了起来。
“怎么,不好吃?”娄默逗他。
没料小乞丐正正经经的摇摇头,“方哥哥天天好像都很痛,痛的连觉都睡不着,萧姐姐也是整天皱着眉,糖葫芦给他吃他会舒服一点。”话未说完,就立刻被旁边稍大的乞丐捂住了嘴,“不是,那个哥哥只是身体弱了点,你们不要误会了。”说罢,立刻拉着那个小乞丐往旁边走,一高一矮很快就消失在拐角。
司马舸盯着他们看,回头见娄默也在看着,“想不想过去看看?”
娄默摇摇头,尚未答话,一个正在啃糖葫芦的小乞丐鼓鼓塞塞的开口说道,“哥哥姐姐,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小元大吉住的那个院子自从顾大夫死了之后常常闹鬼呢,半夜里不仅传来鬼哭,而且还有鬼火呢。虽然比我们在破庙里住的舒服一点,我们都不敢去呢。”
顾大夫?娄默看了司马天熙一眼,“顾大夫?”
“嗯,其实很久以前那儿本来是一间药铺来着,顾大夫人很好,可是死的好惨。”想起顾大夫的死状,虽然是在阳光之下,可总觉得有阴森的鬼气从背后冒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乞丐们都害怕了,不敢多说,赶紧抱着糖葫芦做鱼鸟散。司马舸顺手拉住一个小乞丐,笑眯眯的问,“那药铺叫什么来着?”
“跟这棺材铺一样的名字啦!”小乞丐快快说完,忙不迭的跑远了。
一样的名字……
仁和?
穿过几条街,走过三座桥,找到那座院子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明晃晃的阳光落到地面之上,蒸腾的暑气慢慢晕染开来泛着炙热的白光,夏蝉鸣叫个不休。很是吵闹。
这是一个算不上大的院子,铁红锈色的大门上的鎏金铜铺首却是光亮的很,看来常有人碰触。虽是白墙黛瓦却比周遭其他的屋子暗上几分,明晃的阳光之下,居然让人忍不住生出了寒气。
娄默上前叩门,鎏金铜铺首与铁制大门轻碰发出重重的声响。司马舸斜倚在门柱上看着她,脸色微白,脸色并不甚好看。他今日走了太多的路,身体已经疲累的很了。
门里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似乎很是讶异居然有人会敲门似的,来人戒慎的问了声,“谁啊。”声音稚嫩,恰是刚才那个小乞丐。
“咳,找人的。”
小乞丐也听出了娄默的声音,往身后看了一会,发现大吉不在身后,忙偷偷打开一条门缝,门缝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来,“姐姐,你还是不要进来了。”
“小元,还不过来帮我做饭!”
小乞丐吓了下,忙道,“姐姐,你千万不要进来!”说完之后,就把门重重一关,似乎还上了锁。
好奇怪的态度。
娄默耸了耸肩,往后退了三步纵身跃上院墙转瞬便进了院里,顾不得打量四周,忙打开院门,将司马舸扶走了进去。进了院子,虽然草木繁盛的很但放眼望去由于鲜少打理的缘故反倒让人看起来荒芜的很。纵然如此,假山小院,落花缤纷,也能看出这院子原本是多么雅致。
沿着唯一一条不被草木湮没的小道往前走,这院子是典型的苏州建筑,很是古韵昂然,但四间屋子只有两间是开着门的,另外两间却是门窗紧闭,看不清里面。
不远处,有饭香飘了过来,隐约间还有小孩子的笑闹声。
走上屋廊,廊上挂着玉石串成的珠帘,风一动,便叮咚作响。
屋廊那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娄默与司马舸相视一眼,侧身躲进旁边的房门背后。
一个青衣女子手里端着一碗汤款步走过拐角,全身没有旁的装饰,乌黑的发丝也仅是用一柄青绿色的玉簪松松垮垮的斜挽住,整个人倦色依旧,却是倦的让人心情舒畅。
女子慢吞吞的往前走,目中闪过一抹厉光,随手捻过旁边草叶运力一挥,草叶如剑矢一般直直朝娄默他们躲藏的方向射过去,明明是最柔软的绿叶却硬生生的穿透房门,发出刺溜一声厉响!
房门后忽的掠出一人来,软剑之上巧巧刺着那片绿叶。
“秋娘,好久不见了。”
萧秋娘一见来人,真是又惊又喜,“娄默!”视线转而落到跟在娄默身后的妖孽相貌的男子身上,更是大喜过望,“司马舸?”
司马舸凤眸里微露疑惑,他只见过萧秋娘一次而已,而且还是以易容之态见她,她怎么能够这么简简单单的认出来。尚未开口,萧秋娘又抛下一句惊人之语,“俊笙在这里!”
“什么!”
萧秋娘带着他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蹙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我探出他身上中了毒,可是按照我的力量却是解不开的。地牢的环境实在太恶劣,对他的身体也不利,所以我就将他劫了出来。”
司马舸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他肯?”俊笙的性子最迂腐不过,他向来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饶是他,有时候都不得不屈从在他顽固的让人恼怒的原则之下。
长风轻舞,挽的松动的发髻散落了几缕乌发,萧秋娘不着脂寇的纤细五指缓缓将长发撂至耳后。她轻轻的笑出声来,声音虽倦,眼里却全是昂然的光彩。“我自然是……没问的。”
司马舸不由失笑。
却也是由衷的欢喜。
有如此女子陪着俊笙,他倒是放心的许多,俊笙与她在一起,是俊笙的福气。眼光流转,落到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娄默身上,眼光倏地柔和了下来,悄悄伸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抿了抿。
娄默诧异抬头,却是狠狠给了他一拐子,“别动手动脚!”
“唔!”他闷哼一声。
走到前面的萧秋娘闻声回头,“怎么了?”见两人都示意没事,便也安下心来,推开一间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屋子。
屋内极暗,暗的几乎看不清人影,独独见着床榻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就算是闷哼,声音极轻极淡的。床榻那边忽的传来一声重响,似是摔落在地。萧秋娘也不慌乱似是习以为常的很了,动作极快的走了过去,低低叹了声,“下来做什么?”
司马舸凤眸倏地睁大。
屋中火花一闪,烛火闪烁,屋内慢慢亮了起来。
躺睡在萧秋娘怀里的男人勉强睁开眼,脸色疲惫,双眼却是清明的很。
“司马,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