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东方似乎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快,微微一愣,然后自在的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可真会挑人语病。不管怎么变,你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却是没变的。”
秦桑但笑不语。
宇文东方又道:“那你觉得若真的办了这报纸,名字叫什么为好?你赐个名儿吧!”
秦桑见他是真的下决心想做这件事了,便笑道:“这是你的报,自然得你想名字。我想名字,岂不越厨代庖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点子是你想的,这‘报纸’办起来可不能少了你,否则我才是‘越厨代庖’呢!”宇文东方十分诚恳的说道。
秦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看着也不太像是客套或者开玩笑,便也正了神色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也插一手吧?”
“怎么?这个你还做不了主?莫非这个你也得问问你那未来的‘夫婿’?”宇文东方一副调侃的模样,甚至隐约还有些泛酸的味道,“不过我觉得你也没三从四德到那个份儿上!”
“你可真会开玩笑。”秦桑知道他是在打趣她,也明白他非常看不惯自己竟选了李中玉再次“下嫁”了,但他又怎么能了解她的满肚子苦水?这种事本就冷暖自知的,外人很难体会。
“你知道我做生意一向公道公平。这既然是你的点子,自然你也得算做一份,否则不是白占了你的想法么?再说,所谓‘报纸’这东西,你要让我管,我还真有些管不了。若是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更是会乱七八糟,他们恐怕连我说的是什么都领会不了。既然你胸有成竹,那就麻烦你带带这个新玩意儿。放心,赚了,咱们还是五五分成。赔了,全算我的!如何?”
宇文东方的大方实在是让秦桑叹为观止。这才叫真正的财大气粗啊!她完全可以想见这东西一定会稳赚不赔,比卖成衣什么的好赚多了,毕竟是这年代盘古开天的头一份儿,只是她只怕自己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搞这些事啊!
似是看出了秦桑的为难,宇文东方接着道,“我看你这福记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前面后面都挺似模似样的。我跟你说过,会派经验很足的掌柜来帮你撑着些日子,今儿人我也正好带来了。你等会儿交代一下看他还有什么要做的,明日就交由他们忙活去就行了。说白了,这生意是要抛头露面的,你一个女人做起来也不太方便。更何况,这布料成衣的生意,宇文家是老本行,驾轻就熟的,掌柜小二们也是一点就通透的,不似你这新提的新鲜玩意儿。”
秦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还是很讲道理的。这铺子开起来之后,就是抛头露面的活儿了,而且琐碎且繁杂,她一个女人确实辛苦。再说这本就是宇文家的老营生,就算是扯到“商战”这个词儿上,也是宇文家在和狄家对决,和她没什么关系。生意到了如今这份儿,似乎放手更恰当些。她当个甩手掌柜,拿个五成的分成,总比忙前忙后的要逍遥的多。
想到此,她笑了笑,问,“那你这报,打算何时开始办起?”
“自然是越快越好。你方才倒是提醒了我。若真要办,何不趁着棋坛争霸赛的东风一起来呢?这可是今年以来京城最轰动的大事了!”
“这么急?”
宇文东方见她有些为难,便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你放心,棋坛争霸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结束不了的。而你这边,我会给你最好的画师,最能落笔生花的文人,最好的制版师父,全力配合你的事。你只需要把做出一个样子来,剩下的事就交由他们去做,若你觉得缺什么少什么的,只管找我便是。我不在,你全权做主即可。”
这么说,“编辑部”这么快就成立了?那么“创刊号”也就这一两天之内就要问世了?
一想到这里,秦桑竟不由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好歹做这个她还是相当有底气的。之前在学校也曾经是系报主编和校报的编辑,再加上这么多年看服装杂志的经验,一个四开的小报简直太小case了!想当年那么多期系报不就是靠自己拿着直尺一笔一笔的画出来的么?
可做出“创刊号”容易,这发行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宇文东方就乐了,“你怎么忘了我还有那么多棋楼茶楼布庄子成衣铺子?下棋喝茶的人,人手一份你这样的东西,不正合适?买布料和成衣的人,送他们一份刚开始几期的也就得了,反正也不是多少值钱的东西!”
秦桑没办法不自嘲一笑,“也是。我竟也糊涂了。”
“事不宜迟。你这边简单交代一下,我也请人快马加鞭把你可能需要的人叫来,咱们就近找个茶楼讨论一下此事。”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秦桑叹道。
宇文东方却一本正经的回道:“难得有如此好的商机,自然是寸阴寸金,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秦桑只能点头同意。所谓“时间就是金钱”的祖师爷,只是这话在古代不用在读书上,反而用在了赚钱上,实在有些会让读书人们听了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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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忙,就忙到了日落西山。秦桑帮这个报纸,取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名字,叫《帝都杂报》,说白了,就是讲皇城根儿下的这些事。
关于这第一期“创刊号”,秦桑先征求了制版师傅如今最大的版面为几何,然后授意画师根据她的意思和版的尺寸草画了一个各版面的分布,最后再和几个书生模样的文人交代了各个版面的内容要求。
那些文人显然也是宇文家御用的文人了,听说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在印刷厂整理诗集文稿佛经等印刷品的校正工作的,文字功底自然是不差的。虽然他们觉得秦桑说的事情实在有些稀奇,但也只好先尽快适应接受,然后再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填充这些内容。
负责“头版”的书生是神色最为轻松的。毕竟每日邸报也是他经手的,用白话再解释一遍,基本毫无压力。
“副刊”的书生虽有些为难,但好在有一半的版面被福记的开张广告给占了去,也减轻了不少心理压力,大不了回头找几个有意思的话本连载上去就算了。
这“焦点”版的书生,原创压力似乎比较大。恐怕从今天起他就得吃住在博弈棋楼,当个现场的“速递记者”了。但好在他本身也是个爱下棋之人,能从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中解放出来,去自己梦寐以求的“赛事现场”,再苦也是值得了。不过是玩笔头的事儿,又是用白话写,所以神色也还算过得去。
最痛苦的,自然是这“社会市井”版的书生了。这张家长李家短的,厨王是谁,青楼当红花魁又是谁,他又怎么知道?京城这么大,说起来新鲜事也不少,可真要短时间内挑出几件让人弹眼落睛的,还真是有些难。
见他这么为难,秦桑也只好表示同情,同时好心的帮他支起了招,提点一下。
“你这差事吧,说为难,也为难,可说简单,也简单。”
那书生没听明白,苦着眉头瞧着她。
秦桑便笑着解释道:“比如说,你只需要找几个讨饭的乞丐,许诺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出门打听去,当天回来信儿的,就给钱,回不来信儿的,就不给钱,这不就成了?说真的,你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谁会在意你说的真的假的?不就是图个新鲜嘛!最重要的是新奇!有聊头!你记着,就算是打听回来的是真人真事,这回头咱们用的时候也得改名换姓,否则被人家找上门来可不好了。这版说白了,就是给老百姓图个乐,不像‘头版’得字字斟酌,免得被官府抓到了毛病,又不像‘焦点版’,非得要精通棋道、写的内行才行,免得被懂棋的人看到贻笑大方。懂了么?”
这么一通解释之后,那书生霎时就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了,连连感谢秦桑的提点,顺道也接受了来自其他版面的“小编”们的白眼。--要是一开始知道这版最不需要费脑子,谁还拼了命的避开啊!真是便宜了这厮了!
好不容易这个“编辑部”大会开完了,也定了后天一早在印刷厂汇合,交稿,定稿,付印了,各人各自散去,只留下一直坐镇却不开腔不发表意见的大老板宇文东方和新任的“报社总编”秦桑两个人相对而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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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着我干嘛?”秦桑看着宇文东方温雅到骨子里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的笑容,伸手端了杯茶润润喉,闲闲发问。
宇文东方唇角笑意加深,漆黑的眸子更显温润,“我真是越发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本领是藏在你那漂亮的小脑袋里的。”
噗嗤。秦桑差点喷了茶水,有些狼狈的瞪着他,“喂,你是诚心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宇文东方却一脸淡定的继续冲着她施展荷尔蒙全开的美男笑,“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何如今一点都不想回秦家了。既然你靠自己都能活的风生水起,那还要秦家做什么?似乎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别无用途。”
“谢谢你的理解。”秦桑开了句玩笑,也帮他加了杯茶,“当然,更谢谢你帮我隐瞒了这么久。”
宇文东方轻笑出声,“我哪里像是多嘴的长舌妇?给你找麻烦又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秦桑笑笑,举起茶杯,敬了他一下。
宇文东方也含笑端起了茶杯,隔空互敬了下,一饮而尽。
“不过……”宇文东方茶杯放下,顿了一顿,笑容微敛,正色对秦桑轻声道,“你虽不想回秦家,可有些事,你恐怕还是要凑上一耳朵,听上一听的。”
秦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家终于要嫁女儿了。这事儿,你可听说过?”
秦桑失笑,“秦家女儿多得是,不嫁才是稀罕事,我至于要这么上心么?”
“可这次嫁的人,我想你一定感兴趣。”
“哦?”秦桑挑了挑眉,静待下文。
“是秦竹。”宇文东方淡淡的吐出这三个清晰的字。
秦桑没办法不心中一顿,但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她也该嫁了。论年纪,她是最大的,自然得最先出嫁。”
“可你知道她嫁的是谁么?”
秦桑淡淡一笑,“她嫁的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宇文东方却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道:“绝对有关系,而且是致命的关系。”
秦桑不解,“怎么说?”
“只要有你在,她就嫁不了!”
秦桑一惊,“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她嫁的是谁?”
“……?”
“就是宁王,慕容晟!”
秦桑手一抖,这次是没办法不吃惊了。
“宁王一直没有立正妃,这次官家和皇后娘娘无论如何都得为他指婚了。尽管京城里各大望族和名门递过去的名册数不胜数,可官家到底还是选了秦府的嫡女指婚给宁王做宁王妃。”
“嫡女?”秦桑不由自主的重复了这两个最关键的词。宇文东方没有说“秦竹”,而是说“嫡女”,这意思就显而易见了。
成了宁王府的正妃,那身份自然得是嫡女。所以,皇帝和皇后才不管各家的女儿姓甚名谁,他要的,就是一个苗红根正的身份!
她似乎明白宇文东方的意思了。
如果秦桑死了,那么,秦竹自然是可以敲锣打鼓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可若秦桑没死,又是单身的话,而宁王又有意挑衅的话,那秦天楚只有两个选择了。
一是真的嫁了个“嫡女”过去。二,瞒天过海,依旧把秦竹扔过去,可结果就是欺君之罪,最后可能死的很惨。不仅秦竹会被羞辱万分的送回秦家去,最后还得让整个秦府因欺君之罪而后果不堪设想。
怪不得慕容晟非得要结识自己,非要确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如今的处境,原来深意是在这里!
他显然很不想和秦府结这个亲,却又苦于找不到理由。如今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估计是真的要倒打一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