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讲。”
“回秦府。”宇文东方凝视着她的眸子,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秦桑一愣,“回秦府?”
宇文东方点点头,“在退婚之前回秦府。”
他竟提了一个她曾经想过的一个法子。
这两天,当她愈发觉得靠李中玉提亲不靠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思考另一件事。如果不离开京城,那么最好的法子,或许就是在退婚之前回到秦府。
以现在的秦府而言,当然是希望秦竹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既然还未被退婚,除了秦竹会对自己心有恨恨之外,其他人也未必会对她怎么样。这和退婚之后被带回秦府完成使命就大不相同了。若是后者,到时连秦天楚恐怕都会以为是她背后挑事,与慕容晟联手,报复这个家,陷秦府成为京城的一大笑话!
再者,在退婚之前回到秦府的话,李中玉的提亲依旧可以继续进行。这样,就算被退婚了,秦府也有理由跟皇帝汇报,说他家的大女儿虽是嫡女,但,一则早年已成亲,离家,如今已不能算作未出阁的女儿之列,也算不得秦府欺上瞒下。二则,就算如今她已经和离,回了家,但也已在谈婚论嫁,收了男方的聘书聘礼,总是不能随意退婚的。
这样一来,想尽办法促成李中玉和自己婚事的,只怕就是秦府了,总比自己在小院里干着急的好。到时候,以皇帝利益为重的性子,定然也不会纠结于秦竹到底算不算得上秦府的“嫡女”,很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把秦竹给嫁过去了。这样大家都各得其所,宇文东方也不会暴露,也是个很好的法子。
可问题就在于,宇文东方并不知道秦府内部的那些事。
她犹豫来犹豫去,一个是纠结该怎么回秦府的问题。自己主动回去?对方接收不接收也是个问题。到时候再被扫地出门,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就真是大笑话了。
二个是,就算秦天楚肯接受,带不带潘玉娘和福宝回去,又是一个大问题。她回去可是去“战斗”的,秦竹看到她没死,还记起了一切,心里肯定害怕。毕竟她也不敢让自己的父亲知道是自己害了他曾经那么喜爱的大女儿。心虚的人总会做出一些极品的事。以秦竹的性子,还真想不出她是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也就算了,小心些行事,顺道看看是否有机会能解了身上的毒,可若带了小福宝回去,万一被秦竹给害了,那可就真的麻烦了!还有潘玉娘。她倒不觉得她的性命和安全会受到什么威胁,可问题是她那三纲五常的枷锁实在太重,到时只怕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这个法子实在也不算是上上策。可如今连她心心念念的希望的宇文东方能给出的所谓好点子,居然也是这个,不由得心下一凉,绝望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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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怎么一提到回秦府就是这个表情?”宇文东方仔细的注意着她的面部表情,见她依旧是愁容满面,便问道。
秦桑苦笑了笑,“我倒是想回去,可眼下人家春风得意的,我可是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谁要我回去啊!”
“你可别忘了你至少还是你父亲的女儿!”
“我早说过,我父亲并不差我这一个女儿!”
宇文东方笑了,“你是太介意他那些话了。血毕竟浓于水,他当时是气急了才说了那些话,你怎么知道他后来没有后悔呢?你毕竟是他当初最喜欢的女儿。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你若在他心里毫无位置,他也不在乎你过的好与不好,又怎么会如此痛心疾首?你们父女,实则是两败俱伤了。都过去两年了,说不定你现在往他面前一站,他会高兴的昏过去也不一定。”
秦桑失笑,“你是不是太乐观了些?他若真的是这样柔软心肠的人,也不至于会对我母亲那样……”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总是要有所取舍的,不能仅仅是儿女情长。有些事,是要做给人看的。”宇文东方微顿了下,又道:“再说,孩子和女人总不是一样的。孩子身上有着自己的骨血,虎毒不食子,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时过境迁之后,牵挂总是第一位的。”
“你似乎像是很了解我的父亲?”秦桑看他越说越笃定,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至少我们都是男人。”宇文东方笑了笑,“你总该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吧?你上次不也说自己的灵位已进了秦家的宗庙祠堂么?若真是他不管你不牵挂你了,以你们当初的决绝,你定是无法入秦家的宗庙祠堂的。在误以为你去世之后,他能允许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他已经原谅了你!”
这点秦桑并不否认。可原谅一个死去的人,可那人突然又复活了,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恐怕还是两回事吧?
“这两日,我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当时的事。说实话,那日听你那么说的时候,我也的确吃了一惊。这毕竟是秦府的秘密,外人谁也不知道你这两年的近况。若我早知道你已‘去世’,恐怕那日在酒楼也不敢贸然认你。那日听你说了之后,我才明白为何秦府不去寻你回京,原来竟是有了这么一个天大的误会!这两日我顺着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当时秦总镖头在听说你去世消息时,也是痛苦伤心了许久,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宗庙祠堂里整整一天,没有出门。他想必早已在心里原谅了你,只是碍于做父亲的颜面,不肯低头罢了。其实仔细想想,你现在真的不后悔?若当初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良苦用心,又岂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秦桑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但道理上,的确是没错。只是……
“我想,若是他突然知道你其实并没有死,一定会高兴极了的。尽管面子上或许会说些不中听的话,但绝不会再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来。毕竟,比起你去世这件事而言,他还能再见到活生生的人,总是不幸中之大幸!”
“再者,你第一次嫁,并没有得到他心甘情愿的准许,这第二次,无论如何也得风风光光的明媒正娶不是?你是孩子,总不能和父亲一直赌气下去,哪能明明家严在世,却偏偏无视了他呢?都在一个京城里呆着,如今这局势你也是看到了,你们早晚总是要碰面的,与其到时再添新的心结,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举多得。”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秦桑打断了他,蹙眉道,“你说的,我早已都想通。只是我现在有些忧心的却不是这些……”
宇文东方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你顾及什么。你道我这两日在忙些什么了?我定然是要让你有个说得通的理由自自然然的回秦家的。至于潘夫人,她回不回,你且看她自己的意思。我估计她大抵是不愿意回的。”
“你有没有跟那边提孩子的事?”这是秦桑最担心的一件事。
“你不想带孩子回去?”宇文东方似乎没想到这点。
“只怕爹看了会生气。”秦桑给了一个违心的理由。
宇文东方想了想,道:“那你准备把他托付给谁?”
“你没提?”
宇文东方点点头,“没提。”
“这就好。”秦桑心下松了口气。
“可想好福宝放哪里了?”
“我会把他交给李中玉先带着。”
宇文东方猛地一愣,“你就这么信任他?”
秦桑笑笑,“我说过,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对福宝也是真心实意的好。福宝喜欢他,我也放心。再说了,他可是福宝如今的干爹,日后的亲爹,不放在他那里还能放到谁那里?”
宇文东方冷哼了一声,对她这番说辞完全不予置评,似乎并不太认可秦桑的话,但也并不愿多说些什么。
“福记昨日开张大吉,也都是你的功劳。我怕是有段日子没办法理会福记了,还请你多操些心。”秦桑又说道。
宇文东方点点头,“这是自然。我说过了,福记你不须再多费心,只是这杂报的事,你还是得管管的。”
秦桑笑着颔首,“这是自然。”
“还有别的牵挂么?”宇文东方最后问。
秦桑有些奇怪的瞧着他,“怎么了?”
“若没别的牵挂了,这就准备回秦府吧。”
他真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这速度还是让人有些始料未及的。她可是什么都没安排妥当啊!
“有些为难么?”宇文东方又问。
秦桑只好笑道:“你总得容许我回头吩咐好了再说。有些话,我还是得跟娘商量商量的。”
“那也行。我等会儿让人带秦朔去博弈棋楼。你尽快赶过去,我让他带你回去。”
“秦朔?”敢情他真的都安排好了?
“没错。他昨日已和秦总镖头通了气,秦总镖头已答应让他带你回去了。要不然,你当我方才都是在自说自话的胡说么?”
“那真是多谢你了。”他永远都是想好了便去做的人,从不拖泥带水。这次真是又一次见到了他的行事作风。
“你总是跟我多客气。”宇文东方总算收起了些他莫名的不悦之色,从唇边挤出一丝笑容来,“算起来,这些日子你跟我道谢的次数真的不少了。说真的,这次的事,你又要预备怎么谢我?”
秦桑噗嗤一笑,“算起来我的确欠了你不少人情。你可以先拿个小册子给记着,等我能帮你做些什么的时候,自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若是你到时反悔了,不愿意满足我的要求呢?”宇文东方双目神情认真的凝注着她,似笑非笑。
秦桑竭力扫去心底莫名而来的压迫感,强笑道:“但凡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尽力办到。但若是报不起的,那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比如,你若是让我去天上摘星星,我自然是办不到的。”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去摘星星。”宇文东方唇角笑意加深,站起身,打开他的宝贝扇子,优雅的迈着步子,也不等她回话,便已兀自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