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灵看着绯心,淡淡红衣,妆如天成,青丝柔挽,浅笑含情。她不明白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不仅是为了保她和常福这两个奴才。
这五年,绣灵由一个普通掌事升为掌宫,身家比低阶的妃嫔都要丰厚。这是她的赌命荣华,贵妃从不欠她的,纵使有招一日因贵妃而身死,怪也只能怪她倚错了大树。她比贵妃年长近十岁,宫里风浪见多,但此时,她越发看不懂贵妃了。贵妃竟是何样的女子?她如今又求的是什么?
绯心跟以往一样,淡淡的懒懒的,便是笑也带了三分的慵意,她自有她的华丽,如今也有人识得她的心底的天真。如此便是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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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宫内殿暖阁,此时春意融融,殿外阳光明耀,外头桃李竞芬格外妖饶。虽已经春至,但乍暖还寒。暖阁内犹未撤去火笼,熏的极是暖。太后阮星华坐在大座上,两侧是雕花屏围,她拢着袖,身上还披了一件围毛的氅袍。此时她凤眼微垂,虽然屋内极暖,但她仍在微微的颤抖。不是冷,是因她极度的愤怒!
她盯着跪在座下的绯心,今天绯心居然穿了蓝色缀银丝的袍裙,她竟又着蓝色,为阮慧生前最爱。让星华看得眼里生刀,生是将她的火冲到极点!
“哀家自问待你不薄。”星华许久开口,她自十几岁入宫,至今三十年有余。纵横宫闱,见多阴谋诡算。纵是她再怒不可遏,终能自持。
如今暖阁四下无人,外头全是她的心腹。便是此时,她也没有放纵情怀,但声音却有些微微的发抖,“辅你登上高位,保你平步青云。却不曾想,哀家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腊月初八,德妃林雪清借往寿春宫食粥之机,向太后密报。说贵妃曾借高位之便,于宣平十五年春末。也就是那年采选之后,向林家索要银两。前两次不过索要白银千余用作她后宫周转,至秋时,因雪清小产后宫一团混乱之际,她竟狮子大开口,向林家索银二十万两!贵妃声称可以打点宗堂,唆摆皇上令雪清为妃。雪清失子之余,惧受迫害,又年轻不懂事,认定贵妃宠冠后宫有这个本事。竟然向家里传递消息,措筹银两交与贵妃,后来雪清果然封为德妃,从此对贵妃言听计从深信不疑。
这事太后听了非常吃惊,但她并未当时采取行动向贵妃问话。星华一直不动有以下两个原因,其一,如今贵妃得蒙圣宠,皇上对她爱护有嘉。她是过来人,南巡之时皇上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明白十分。回来之后,皇上眼神慕爱再不避人,此时动贵妃等于明着跟皇上过不去。其二,雪清此事也做的不怎么光彩,况且她隔了快两年咬出来。其心星华哪有不知的道理?这事说白了,是林雪清嫉妒绯心独宠,不惜把这事说出来,明摆着拼着自伤也要治办贵妃。但她没那个本事,便引来借星华的手。
星华并不笨,况且她一向也看不上林雪清。哪里肯让一个小丫头随便弄来当枪头使?所以,就算林雪清说的绘声绘色,又道当时家里给贵妃以玉为凭,足以当作证据。星华不过是听了听,什么也没表示便让她去了。
但这事星华后来又是细想,觉得并非如此简单。乐正绯心家资丰厚,娘家在南省可谓富甲一方,她根本不缺花用。入宫以后,所有用度皆出自官家内库,只进不出。她领贵妃月俸,与一品大员的官俸相当。一年折算下来也有数千两的进账,加上皇上赏赐以及娘家贴补,就算她要钱打点拢络人心,也犯不上冒险向一个外臣要如此巨款!说她先向林家拿个几千两周转还是可以理解,但后来居然胆肥至此,实是有违她一向小心谨慎的本性!除非――有人在她身后指使,而这个指使的人,当然就是皇上!
若这笔钱落在皇上的手里,皇上的动机就让星华有些毛骨悚然了。论时间,贵妃索要银两之时,那时除了雪清小产,之前还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皇上废后,还有一件,就是大司马阮丹青暴毙!如果不是因这两件事推动在前,星华根本不会去动雪清腹中的胎儿。
如此前后一连起来,星华便如坐针毡。南巡之前,贵妃突然牵出司掌局的事,向皇上请旨与居安府彻查司掌局。因当时有几名低阶妃嫔举报,如此才将司掌大总管,同时也是她寿春宫大总管莫成勇罢任。
司掌局可谓后宫内府的咽喉,底下各司部掌控后宫大小内需事宜。星华开始只是觉得,贵妃此举是要完全控制后宫,从此内府调配她可以随时参详。但如今往之前林家的事一连,星华觉得她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或者是想瞒隐前事!若真是这样,那这二十万两就绝非只是贪污和联拢外臣这么简单!
本来她根本不想管德妃和贵妃争宠的事,任她们狗咬狗自己坐山看大戏。反正贵妃再贪,要的也是林家的钱关她阮星华何事?她坐在太后的高位屹而不倒,足保后半生荣华享乐便罢。但此时一旦联系上阮丹青,她便没那么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