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叟将一碗黑色药汁递给了贺其施。
贺其施二话不说,仰头喝了起来。刚搁下碗,一碗豆花递到了她面前,“吃了!”
贺其施傻愣愣接过了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吃光了碗里的豆花,硬是没有尝出一点味道。
整整一日一夜,贺其施都是在喝药,吃豆花,齐叟、王德正轮流守着她。
她半夜几次醒来,看见齐叟一双鱼泡眼,一头乱发杵在面前,吓得她尖叫出声。
直至次日下午,齐叟和王德正诊完脉,两人相视一眼,大笑出声,笑着,笑着,转而抱头痛哭。
吓得众人不知所措,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过了半响,齐叟才止了泪水,沙哑着声音道:“傻丫头,看看你手臂!”
贺其施下意识瞅向自己的手臂,之前一溜溜明晃晃的水泡,此时已经干瘪,眩晕也消失殆尽,只是四肢还有些无力,嘴里没有味道。
“这是解药?”贺其施难以置信。
齐叟点了点头,“啪”一声敲在自己额头上,“是药三分毒,我老头子傻啊,怎么就没有想着用豆腐去除五梓的毒性呢!”
王德正此时也是泪眼婆娑,“豆腐啊,多常见,谁又能想得到呢!”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有的人庆幸,竟然在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有的人感慨,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研制,总算没有白费!
一想到医舍里那些病人终于有救了,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贺其施一把抓住了齐叟的手,眼泪哗哗直流,“快,要快,他等不及了!还有……还有我的祖母……我的祖母她也感染了,我二伯父……还瞒着我……呜呜……”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视死如归,透不过气的压力,满目的惨状,瞬间涌上了贺其施的心头,她瘫在榻上,嚎啕大哭,涕泪交加。
齐叟心疼不已,拍了拍她的额发丝,安慰道:“别怕,都好了,都会活下来!”
门外的戈山瞬间红了眼,心里酸涩难耐,示意戈河在此候着解药,纵身一跃,飞过了墙头。
贺其施直接哭得岔过了气,齐叟端来了一碗药,又施了针,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有他,他们面向群山,喂马,劈柴,春暖花开!
***
左沐昔瞅着床榻上睡意正酣的贺其施,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他耳后的水泡已经回敛,袖子绾了起来,露出了创面,涂了药,整个伤口干净,不见一丝血水渗出。
昨日,他连服两剂药,今日早上便昏昏沉沉转醒。
只是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头脑昏聩,戈山又喂了他一次药,喝了半碗粥。
休息了两个时辰,他再也躺不住,踉踉跄跄挪到了旁边贺其施的屋子。
自从她昏睡后,齐叟为她施了针,命人将她送回了知州府衙,就住在左沐昔的隔壁。
他静静瞅着她,心里却翻江倒海,汹涌的情绪压根儿平静不下来。
自他昏迷后,神识还在,身上的痛楚越来越严重,他明显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那日,他脏腑疼痛难耐,呕出了血,不一会儿贺其施赶了回来。
在他床边坐了好久,突然,他觉得唇上一软,她的体香铺天盖地袭来,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还没有反应过来,却闻到了一丝血腥,她的唇离开了他的唇角,移向他的面颊,最后停留在耳后,久久没有起身。
左沐昔惊骇莫名,明白她此刻在干什么,急忙出口唤她,但嘴巴压根儿不听使唤。
挣扎着想要制止她,奈何四肢没有一点儿知觉。
那一刻,他既绝望,又无力,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发丝……
那一刻,他告诉自己——
她生,他便生!
她死,他便亡!
她的深情,义无反顾,他无以为报。
只好用自己的一生,自己的满腔赤忱,去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