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一位小婢女,此时略有踌躇,却仍是躬身说道:“回禀娘娘,此时,此时…。”
“如何?”那人见婢女支支吾吾,心中虽已隐约有底,可终是要亲口听见。
“此时,此时正叫得…。”那婢见状,心一狠,一咬牙,便脱口而出,道:“叫得欢呢。”
那婢女话音一落,就听一声闷响,凝神去听,便能辨认出,那是人身子撞在窗柩上的声音。
“娘娘。”小婢女闻声,紧张地唤道。又抬脚准备上前相扶。
之时,抬眼时,却见窗前那人抬手示意。
婢女身形一滞,犹豫着不敢上前。
此时,却听那人谓叹了一声,说道:“本宫无碍。”
“你说的,本宫都知道了。”
“你且退下吧。”
那婢女见状,心中一揪,欲要踱步上前,却又不得依令退下。
“是。”婢女轻应了一声,沉吟了半晌,才终是开口劝道,那婢女躬身劝道:“还请娘娘早些歇息,勿要劳心伤神。”
“嗯。”窗前那人,闻声,哼声应道,继而抬手,冲着身后婢女摆了摆,无力地道:“下去罢。”
婢女抬眼,盯着窗前那人的背影望了许久,才哀叹一声,道:“奴婢告退。”
说罢,婢女便躬身,退出了侧殿。
待侧殿的殿门再次响起关合之声后,殿内立时便陷于了一片寂静。
殿中并未点燃灯烛,而倚在窗前那人,恰好能透过窗纸,看见正殿处,隐隐闪动的烛光。
隐约间,这侧殿中,竟似响起了咬牙之声。
而窗前那人的手,此时,正紧紧扣在窗柩之上。因着那人用力太大,已有木屑刺入指甲缝中,带起了一片血色。
可窗前那人却犹自微觉,仍颤抖着,狠命地扣着,似在发泄着什么一般。
她喉间哽动,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便连那身子,亦解去了紧绷,松懈了下来。
那人缓缓将手自窗柩上拿下,覆在了小腹之上。又在其上轻抚了抚,眼眸竟在此时愈渐柔软了下来。
“母妃的好孩子,你日后定要好好长大。”
“母妃为你做出的牺牲太大了。”那人轻叹一声,而后目露凶光,咬牙说道:“若不是因为你,那贱人又怎么能爬上你父皇的龙榻。”
那窗前之人想至此,再次抬眼,透过窗纸,朝正殿处望去,而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腹上轻抚着。
她望着那穿过数层窗纸,透进来的光,不由便去想此时殿中的那两人,正在她的锦榻上,共赴巫山的情景。
她强忍着心头颤意,抚着腹部,说道:“孩儿你且放心,今日你我母子所受之辱,他日,母妃定要一一讨回。”
说罢,她又想起方才婢女口中所说的,不禁将垂落一边的手狠狠攥紧,“姜素素,你等着,等着本宫将这皇儿生下,定要将你的皮骨尽拆,然后挂在本宫的寝殿中,日日鞭笞。”
就在合欢殿一半旖旎,一半幽怨时,远在皇城中另一侧的凤藻宫中,竟是一片寂静。
凤藻宫的近侍木槿正停下手中为戎婉儿除簪的动作,一边躬身静立,一边抬眼悄悄看向坐在妆台前的戎婉儿。
只见她此时尽是脸色苍白,却不知心中思忖着何事。
木槿又转首看向殿中跪着的小太监,眼眸不禁深了几许。
还不待木槿将头转回原处,便听妆台前的戎婉儿攸地嗤笑出声。
木槿循声望去,只见戎婉儿对着铜镜,抚着脸问道:“你说,姜绣绣那贱人,竟亲自送了一位美人给皇上?”
此时,跪在殿中的小太监闻言,立刻伏身,答道:“回皇后娘娘,正是。”
他歪了歪脑袋,又道:“此时,那女子应是正在合欢殿中。”
“哦?竟是合欢殿中。”戎婉儿闻言,觉得甚是惊讶。她稍作顿,才又哼笑着叹道:“这姜绣绣的心,倒是极大。”
戎婉儿探手,捡起妆台上的篦子,卷起了散在肩上的一缕长发,缓缓梳了起来。
她一边梳着,一边问那小太监,道:“那你可曾见到那被姜绣绣送去的女子了?”
小太监闻言,立时答道:“奴才该死,待那女子被送进合欢殿后,奴才们便齐齐被赶出了殿外。”
那小太监俯身,给戎婉儿磕了个头道:“奴才本是刚被分去不久,此前根本近不了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身前。”
小太监顿了顿,又道:“今日能见到,只是因着人手不够,才让奴才上前顶了班,这才得了消息。”
“嗯。”戎婉儿听罢,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又冲身侧站着的木槿,挥了挥手,吩咐道:“木槿,去取上几片金叶子,打赏与这位小公公。”
木槿得令,躬身,应声道:“是。”
而后便迈步,走进了里间。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闻言,脸上立时暴出欣喜,连忙俯身,叩首谢道:“奴才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太监的话,引得戎婉儿一阵轻笑,她扬了扬手,“行了。”
“本宫叫你前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奉承之话的。”
说罢,便又抬起手中的篦子,对着那铜镜,浅笑着,继续梳起了长发。
殿内突然便静了下来,可静也不过是一刻。
片刻后,戎婉儿又出声问道:“可还有何消息?”
小太监闻言,伏在地上,沉思了片刻,脑中灵光忽然一闪,立刻抬起头,说道:“哦,皇后娘娘这么一问,奴才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了。”
“嗯?”戎婉儿一听,便抬手举起面前的铜镜,透过铜镜,看向了身后那抬起头的小太监。
只听那小太监,神秘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听宫中传言。”他双眸转动,稍顿了顿,而后道:“这贵妃娘娘,有喜了。”
随着那小太监的话音落下,一阵铜器落地之声,在凤藻宫正殿中乍响。
小太监被那声音一震,身子不由便向后缩了缩。
正在小太监心绪不安时,戎婉儿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话音无波,却如冬季里的湖水,让人辅一听见,便觉不寒而栗。
小太监悄悄抬眼看向戎婉儿,看到的却只有她略有些颤动的背。
他踌躇了半晌,方才忐忑地重复道:“回皇后娘娘,奴才方才说,那姜贵妃娘娘有喜了。”
坐在妆台前的戎婉儿闻声,静了片刻,继而逐字问道:“有喜了?”
小太监闻言,立时伏身应道:“正是。”
那小太监说罢,殿中再次陷入静谧,却在不多时后,乒乓之声大响。
小太监颤抖着身子,抬眼望去,只见地上篦子,妆奁散落了一地。更有珠串在摔落时尽散,转眼间,已是满地凌乱。
戎婉儿突然转过身,原本姣好的面容,此时一片苍白,更别提,那骇人的双目,此时均泛着猩红。
小太监在辅一触到时,立时便将头低下,复又俯身,将自己的身子伏在了地上,他隐约感觉着戎婉儿在朝他身前靠近着,便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深怕一不小心,触了戎婉儿的眉头。
就在他惊惧地颤抖着时,只听戎婉儿咬牙骂道:“贱人。”
一声过后,突然又将声音拔高,她大喊道:“贱人。”
戎婉儿边喊着,连着将那垂落的手,一并攥紧,似乎此时,她所恨之人就在她的牙间,手中。
取金叶子而返的木槿,辅一入正殿,便瞧见如此景象,连忙跪地,叩首道:“皇后娘娘息怒。”
那小太监闻声,立时便也学着木槿般,大喊道:“皇后娘娘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