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邵嬷嬷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
就在邵嬷嬷暗觉奇怪之时,单寻欢却突然冷嗤一声,继而抬首看向了邵嬷嬷。
凉凉一眼过后,单寻欢又开口道:“怕是嬷嬷你理解错了。”
她一边将身子稍稍坐直,一边道:“你们戎家如何,从来都和本座无关。本座只答应了送人进宫。”
起先,单寻欢这话中还有温度,不过,待到话尾处时,却是越来越冷。
邵嬷嬷闻言,躬着的身子站直,又将脸上自进门来便挂着的笑隐去了一边。
她也学着单寻欢一般,冷哼一声,继而道:“九爷如此精明,果然名不虚传,老奴长眼了。”
单寻欢见眼前的邵嬷嬷终是脱去了掩饰,唇角不觉间向上扬了扬,竟不知是喜悦还是嘲讽。
她抿了抿唇,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边沉思,一边道:“帮本座再捎给你家主子一句话。本座助她,不过是因着有利可图,切莫得寸进尺。”
话尽时,单寻欢再次抬眼看向了邵嬷嬷,眼睛微微眯起,虽未探寻,却已似将邵嬷嬷里外看尽。
“你…”邵嬷嬷见状,心头大震,不禁便皱眉瞪向单寻欢。
“嗯?”单寻欢在桌上敲着的手指一顿,忽而睁眼,迎向了邵嬷嬷怒视的眼。
乍一望去,邵嬷嬷直觉眼睛带着身子俱是一痛,不觉间便向后退了几步。
她站定垂首,眼眸微转之际,暗想着自己应是低估了单寻欢。
光是那一个眼神,便能杀人于无形。
若真是要与他谋些毛皮,怕是……
想至此,邵嬷嬷敛了敛心神,又沉了口气,上前几步,拱手道:“方才老奴多有得罪,还请九爷大人有大量。至于九爷的话,老奴定会带到。”邵嬷嬷顿了顿,又抬首道:“若无他事,老奴便先告辞了。”
单寻欢也不应答,仅是挑了挑眉,似是极有兴趣地打量着邵嬷嬷。
便在邵嬷嬷被那眼神审视得汗毛竖立之时,耳中终是引来了一句
“送客”。
邵嬷嬷心下立时一松,“老奴告辞。”
说罢,见单寻欢并未有理她之意,她便看向了一侧静立的陆子桥。
陆子桥恰好也放眼望了来。
辅一相视,陆子桥便挑眉道:“嬷嬷,请吧。”
邵嬷嬷站直身子,咬了咬唇,心中虽不甘,可面上却再不敢有多余表情。
她先定定地注视了陆子桥许久,继而转眼又看了一眼坐在桌案前不知在想何事的单寻欢。
沉声道:“老奴告辞。”
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而陆子桥亦在和单寻欢行了一礼后,随了出去。
待陆子桥再回来时,单寻欢已然在桌案前处理起了公事。
陆子桥将阁门合上,反身,缓步行至单寻欢身前。
室内片刻后,便响起了流水入盏之声。
陆子桥将手中茶壶放下,又抬手端起已蓄满茶水的杯盏,递到单寻欢眼前。
他怕惊扰了单寻欢,但又想与她说上几句话,便轻声道:“九爷,喝口茶歇歇罢。”
说罢,陆子桥便静置在那处,等着单寻欢伸手来接。
可单寻欢并未有所动作,仅是嗯了一声,吩咐道:“放着吧。”
陆子桥听出那声音如常时一般冷淡,可他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一滞,继而便像被千斤重鼎压制一般,竟是说不出的憋闷。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置在单寻欢身前的茶盏。
只见那盏中茶水泛波,隐有泼洒之意,却仍是被陆子桥一双颤抖的手握紧。
他沉了一口气,心中似有不甘,踌躇了半晌,又低声唤道:“九爷…”
唤声一出,室内却静了下来。
就在陆子桥略有些慌乱时,单寻欢冷声问道:“你最近公事很少吗?”
陆子桥被单寻欢的问话,引得一愣,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属下…”
陆子桥略有些尴尬,正待解释,却听单寻欢将手中握着的一本卷宗掷在了桌案上,继而寒声斥道:“陆三,别忘了你是个什么身份。”
她敲了敲桌案,抬眼看向他,盯着他看了许久,继而问道:“堂堂空镜司副使,便是这般?”
单寻欢语气夹冰,犹似数九寒月,而所说之话,更是携了质问。
这让在单寻欢面前从来都小心翼翼不敢犯错的陆子桥心下一紧。
想他陆子桥这辈子,行得了杀人越货之事,做得了釜底抽薪之小人,却唯独做不得让单寻欢失望。
想至此,他不由泛起了酸,可心内的不甘亦是升腾而起。
“属下知错。”陆子桥将茶盏放于桌上,拱手低声道。
却在声尽时,又闷声问道:“只是属下愚钝,不知这空镜司副使该是怎般?”
单寻欢闻言,冷哼一声,侧目瞥向陆子桥,“你现今已是空静司副使,将来是要继承本座之位的人。不用每日跟在本座身前伺候,伺候本座的事,应是申不淮做。”
单寻欢的话陆子桥还未听尽,身子便已开始颤抖,到最后,连唇亦是抑制不住地抖动。
“九爷。”他颤声唤了一声,继而又问道:“九爷可是嫌弃子桥粗笨了。”
单寻欢一听,身形一顿,叹了口气道:“你一向精明,何来粗笨?本座只是劝你莫要只看眼前,大丈夫当要看得长远些。”
说着,单寻欢将视线越过小阁窗柩,放在了窗外。放眼望去,竟有几分出神之兆。
陆子桥垂眼看向单寻欢,在她面上扫视了一番,眼见辨不出她心中所想,便涩声问道:“属下跟随九爷已然数年,属下是何心思,九爷又如何不知?”
他说罢,将视线亦放在了单寻欢视线的所在之处,心中思忖了许久,才嗤笑一声。
“长远?”陆子桥说着,声音渐渐变缓,直至最后柔声说道:“属下的眼前是九爷,属下的长远…亦是九爷。”
他面上虽无动情,可话中尽蜜意,宛若情人耳语,让人心动。
便是连单寻欢的心亦是抑制不住地一动,继而返身,皱眉看向陆子桥。
单寻欢将他仔细审视了一番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她嘴上动了动,心中却犹自斟酌。片刻后,终是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一般道:“本座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空镜司中,终有离开的那一日。”
陆子桥闻言,在心中细细回味了半晌。
单寻欢虽道出无奈,可他品出的却是酸涩,宛如整坛酸醋打翻一般,让他心中不是滋味。
他如何不知她有离开的那一日,可是……
陆子桥将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攥紧,尽力让自己抑制住那抑制不住的颤抖,沉了口气道:“九爷在何处,子桥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