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辅一瞧见单寻欢行来,虽心中有好奇,可依然是小心翼翼,不敢细细打量。
他手捧铜盆,却仍是给单寻欢拱手行了一礼:“小奴乌霜见过九爷。”
单寻欢辅一听,面前那人便是陆子桥的心腹近侍,忍不住便把视线在乌霜身上多放了片刻。
她看他看了良久,直到乌霜注意到单寻欢的视线以后,抬首望去时,单寻欢才将眼眸转开,又问道:“你便是乌霜?”
乌霜拱了拱手,答道:“正是。”
便在此时,单寻欢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扫向了乌霜手中的铜盆。
只见如今,那铜盆中一片血红,放眼望去,甚是骇人。
单寻欢心中有些讶异,不禁疑惑地问道:“这是陆三的?”
乌霜顺着单寻欢的视线又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铜盆,扫了一眼后,叹息道:“回九爷,正是。”
“谁干的?”单寻欢此时只觉心中升起凉意,在不觉间,咬牙问道。
乌霜并未想到单寻欢会有如此一面,辅一听见,心下便是一敛,若不是手中的铜盆抓得紧,早被他出手扔了去。
“这,小奴不知啊。”乌霜心下稍有不安地摇了摇头,继而说道:“主子此时仍旧昏迷未醒,并未与人提到。”
单寻欢闻言,沉吟了片刻,应声道:“好。”
乌霜见单寻欢面上面色微变,有暗思之状,便垂首,低声试探地问道:“九爷可要小奴去安排休息之处?”
“无需,本座要先进去看看。”单寻欢需抬了抬手,以作示意。她探身子向屋中望了望,又问道:“御医此时可在屋中?”
“在的,如今那秦御医,正在给主子拔箭呢。”乌霜点头应道。
只是这话,立时便引来了单寻欢的注意,她眯了眯眼,疑问道:“拔箭?”
乌霜见状,先是一愣,又咬唇应道:“是,主子肩胛上受了一箭。”
此话一出,单寻欢的眉头就再也控制不住地皱了起来。
她面上携了寒气,稍顿了顿,便伸手指着乌霜吩咐道:“你快去换水。”说着,又看向身侧垂首静立的人,说道:“石头,你随本座进去。”
说罢,单寻欢便率先步上石阶。
“是。”石头闻言,应了一声,连忙踱了几步,紧随在了单寻欢身后,一起进了屋中。
单寻欢辅一踏入屋中,便闻到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那味道太过浓重,使得单寻欢越靠近里间,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穿过外间,越过一处木雕镂空书架,又绕过一扇屏风后,便已入了里间。
只见,里间内,众人手忙脚乱,有人站在榻边,手中捧着个药箱,给坐在床榻前的御医递着所需之物。
亦有人在床榻上坐着,只是,那人并不是陆子桥本人,而是一个小奴,此时正用布巾给陆子桥擦着时刻滚下的汗水。
御医似是极其专注,单寻欢入里间许久,他仍是没有发现。
单寻欢也不去打扰,观察了良久,终是坐到了一侧的罗汉榻上。
心中虽也担忧,可她自知自己此时帮不了陆子桥什么,能做的,也只有在一侧静候。
不知过了多久,单寻欢听到一阵呼气之声,立时便抬眼看去。
只见那原本坐在床榻前的御医,此时正站在床榻前,一手中握着一支箭,另一只手则抬起,在额间擦了擦早已淌下的汗水。
“秦御医,如何了?”
那御医原是背对着单寻欢而站,此时闻声,身子一怔,下一刻便将身子转了过来。
见不远处的罗汉榻上坐着一个人,凝神望去时,立时拱手行礼道:“下官参见单指挥使。”
秦御医顿了顿,悄悄抬眼打量了单寻欢一眼,复又立刻垂下,讪笑着问道:“竟不知指挥使何时来的?”
“刚刚。”单寻欢应了一声,继续答道:“回答本座?他如何了?”
“回指挥使,副指挥使他…。”秦御医说着,回身向床榻处看了看,又转身看向单寻欢,沉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副指挥使,他受伤着实太重,全身上下,共有大小剑伤一十五处。”
“还有一处在胸口处。”
“还好那使剑之人,并未痛下杀手,若是那剑再稍稍偏一下,陆副使应是没救了。”
秦御医说罢,似惋惜般,叹了口气。
他稍顿了一顿,又道:“而且,陆副使耽误了重要的救治时间。”
“如此一拖,便是要要命的。”
“而他身上的伤,又因没有得到即使处理,已然有感染之相。”
饶是单寻欢受尽过大小伤,可如今听着,心中亦觉发寒。
她微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平息了一番,待再睁眼时,又是一片沉静。
只听她问道:“现下如何?”
秦御医见单寻欢面色不佳,不禁缩了缩身子,低声道:“下官已将伤口尽数处理,只是…。”
他顿了顿,回身又扫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陆子桥,道:“只是陆副使此时已有发热之兆。”
“所以…。”秦御医稍有沉吟,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能不能醒,只能看陆副使的造化了。”
“若他造化大,今夜挺过去,过后好好将养一些时日,自会好。”
“若不是…。”说着,秦御医顿了顿,又悄悄抬眼,将单寻欢此时的面色打量了一番。
“这…。”虽不愿道出,却终是咬着唇,挑眉示意道。
说罢,他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将身子直起,又向单寻欢身前踱了几步,拱手道:“哦,还要说得是,陆副使的肩膀,可能日后多少会有些影响和不便。”
闻言,单寻欢心下一惊,不由疑问道:“他的肩膀?”
起先单寻欢的眼神有些放空,待聚神之时,便抬眼看向了秦御医,问道:“听说他肩胛上受了一箭?”
“本座且问你,可能看出,这是何人所谓?”
“这…。”秦御医面露难色,继而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下官并非江湖中人,对此,并未做过细究。”
“不过…”秦御医顿了顿,复又将手中握着的箭矢递到了单寻欢面前,“九爷请过目,这便是从陆副使肩胛处取出的箭矢。”
单寻欢顺着秦御医的手望去,便是这么一看,单寻欢的心便似被手抓了一下般,猛猛一揪。
她放在那支箭矢上的眼神逐渐发深。她并未想到,那支箭矢,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曾有一段时日,便是眼前这般的箭矢护着自己,不知救过自己多少次命,可如今,那箭矢竟插在了她的亲信肩胛上。
起初她亦是不信的,可待她从秦御医手中接过了那支箭矢,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才终是确定了。
此时,单寻欢的脑中有些乱,她迫切的想知道陆子桥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隐约的觉着,这件事与萧湑有关,毕竟自陆子桥离去给萧湑送那个长匣后,陆子桥便无了音讯。
单寻欢的胸口处有些发闷,她张了张嘴,哑声问道:“这,当真是从子桥的肩胛中取出的?”
“回九爷,正是。”秦御医拱手应了一声。
他见单寻欢此时有些半信半疑,便上前解释道:“这是下官刚刚从陆副使的肩胛中取出的,您瞧上面的血迹还没干涸呢。”
单寻欢顺着秦御医的手,看向那箭头处,入目的寒光让单寻欢心下一敛。
“嗯…。本座省的了。”她轻应了一声,又紧了紧手中的箭矢,说道:“这箭矢,便留在本座这里了。”
秦御医闻言,只当是单寻欢要为陆子桥报仇,便再无多问,拱手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