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家奴屋内屋外来回奔走,没多时,那里间地上的血迹,便被除去了不少。
起先单济本也留在那屋中,并未离去。
可蒋氏却似是不想看见他一般,自坐回座上,便再不去理会单济。
这般情景弄得单济心中极其不悦,可他自是知道今日蒋氏真动了气,便再不敢在面上留下什么讨嫌的表情,稍待了片刻后,便退出了屋外。
蒋氏见单济离去后,才将落下的眼睑抬了起来,继而看着单济离去的方向,从鼻间冷哼了一声。
坐在一侧还未离去的单芳菲看见蒋氏如此,眉头轻蹙了蹙,面色有些复杂。
“祖母。”单芳菲轻咬着唇,唤了一声。
蒋氏闻声,身子稍顿了顿,继而转身看向身侧的单芳菲。
蒋氏并未在一眼过后便将视线转去,反倒是将眼眸加深,将单芳菲的面,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半晌。
就在单芳菲被蒋氏打量地有些羞涩时,蒋氏忽地呼出口气,继而又伸手,将单芳菲置在桌案上的手抓在了手中,拉到自己的膝头上,轻拍了拍,随后微抿着唇,说道:“你也再不用多说了。”
说着,蒋氏将头垂了垂,似是心中稍有些无奈与伤感。
单芳菲见状,不禁反手将蒋氏的手握在了掌中。
蒋氏察觉到单芳菲的动作,稍愣了愣,待再抬头看向单芳菲时,唇角已然浮起了笑容,而面上则是难得一见的慈爱。
她冲着单芳菲笑了笑,继而在她的手背上,又拍了拍,说道:“你且放心,老身自会替你想尽办法。”
“毕竟,老身亦是不愿将你送入宫中。”
此时,单芳菲正抬眼与蒋氏相视着,在蒋氏的这一番话,辅一入耳时,她的眸中便不觉地泛起了光,似是因着激动,闪了闪。
而如今单芳菲的嘴,则仿若要说话般,张了张,却终是一句都未说出。
“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爹。”蒋氏盯着单芳菲看了许久,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继而咬着牙,怨怪道:“老身生了几个儿子,偏就他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也不知是像了谁。”
说着,蒋氏似是极其懊恼地摇了摇头,片刻后,才抬头看了单芳菲一眼,吩咐道:“得了,你也莫要愁眉苦脸的,该去何处去何处。”
说罢,蒋氏的身子稍直了直,而另一只握着手杖的手,则被她紧了紧。而他的话风则亦是随之一转,突然变得极其强硬。
只听她道:“老身虽已是个遭老太太了,可毕竟是单家家主的嫡母,毕竟是这单家的老太君。”
“老身偏就不信了,他单寻欢还能将这大宁国的天翻了去?”一说到单寻欢,蒋氏刚平静没有多时的心,便再次陷入了三味真火之中。
单芳菲眼看着蒋氏的眼睛瞪起,面色再次有些发红,连忙向前探了探身子,又捏了捏蒋氏地手,似要提醒般,唤了一声,道:“祖母。”
听到身侧的单芳菲出声相唤,蒋氏稍稍回过了点儿神,知道此时,单芳菲是在关心自己,便再未多说。
蒋氏抬眼与单芳菲相视了一眼后,才摇了摇头,摆手道:“行了,这万事,还有老身在呢,你且放心吧,啊。”
闻言,单芳菲突然从蒋氏身侧的椅上站起了身,后又冲着蒋氏福了福身子,“多谢祖母。”
蒋氏见状,不禁古怪地瞥了单芳菲一眼,继而一边大笑着,一边出手将单芳菲扶起,说道:“瞧,你原是小辈中老身最疼爱的孩子,此时竟与老身如此生疏了?”
蒋氏说罢,还不忘嗔怪地看了单芳菲一眼,如此一眼,看得单芳菲有羞涩地将头垂了下去。
而她此时的模样,自然被蒋氏看在眼中,如此一看,便是又欣喜,又喜欢,心下不禁再一次将单寻欢暗骂了一遍。
随后再次将单芳菲的手握在了掌中,细细摩挲了半晌,说道:“好啦好啦,你且去歇着罢,前些日子,你大伯刚拿回来几支簪子,一会儿啊,我让你香君姐姐去给你递来可好?”
单芳菲闻言,不禁一怔,待醒神过后,面上便尽是笑容。
蒋氏见单芳菲笑了,自己面上的笑意亦弄了几分。
若不是此时里间的地上仍还留着血迹,只怕谁都不知,方才这屋中发生了何事。
蒋氏随着单芳菲笑了半晌,随后叹了口气,将那笑意渐渐隐去,只仅在唇上徒留了一抹,倒是别有一番深意。
她将视线转回身前,紧接着,便又放空般,放在了那屋中的窗柩之上,竟有少许出神。
可她面上虽似怔愣,可口中仍对单芳菲说道:“这天儿啊,眼见着便是一日比一日暖和了,若你想出去游玩,便携上几个家奴护院,前去耍耍也好,没得在这府中闷着了。”
“是,芳菲多谢祖母。”单芳菲坐在椅上未能给蒋氏福身道谢,但仍是坐在椅上将身子微俯了俯。
她心下虽也惦记着入宫之事,可自小的教养,让她便是在此时,举手投足间,亦能是规规矩矩,呈大家之风范。
若此时姜绣绣同在此处,怕是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只是…。”说着,单芳菲的声音突然一顿,继而将头稍稍抬起,看向了蒋氏。不过,单芳菲的只一眼,却不过只是一瞬而已。
似是仅在蒋氏面上瞥了一眼后,便又将头垂了下来。
她先是沉吟了半晌,片刻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只是,祖母亦要保重身体,莫要为了芳菲轻易动怒。若无甚大碍便也罢,若真是…。”说至此,单芳菲作了停,继而再次抬眼,看向了蒋氏。
她眸光微闪了闪,面上竟显担忧之色,随后说道:“那孙女儿怕是这单府上最大的罪人了。”
单芳菲的话一出,蒋氏便愣了愣,旋即大笑出了声。
她伸手将单芳菲拉近身前,而后,将单芳菲的手,握在了两只手掌中。
此时蒋氏面上可谓是喜笑颜开,而似是因着激动,便连那一直抓在手中的手杖,也被置在了桌案的边上。
蒋氏携着已然从尖厉变化为慈爱的眸,将单芳菲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冲她眨了眨眼,笑着道:
“你瞧瞧你,要不就说我们芳菲惯惹老身疼爱呢。”说着,蒋氏面上笑容一滞,下一刻那脸上的笑,便转为了不舍,后又道:“你如此,叫老身如何舍得将你送入皇城。”
“祖母。”单芳菲有些怔愣,她自小便认为自己注定是用来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她也自小便为此做着准备。虽已是习惯之事,可心中终是有些许委屈。
不过此时能听蒋氏这般说,心下不感动是绝对不可能的。
蒋氏仿佛看出了单芳菲眸中的动容,与她相视一眼后,安慰道:“罢了,你且放心,祖母定会给你找门好亲事。”
说罢,蒋氏仿若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将视线,放置在了不远处的窗柩上。
屋中霎时安静了下来,唯有单芳菲和蒋氏两人相互交错的呼吸声在屋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蒋氏再次叹了口气,略觉惋惜地说道:“唉,本是要将你许给舒王的,结果他年纪比你长,在你之前还娶了个正妃,近些日子竟还被禁于了府中。”
蒋氏的话让单芳菲的原本如星辰明亮的眸,立时暗下了许多。
若此时蒋氏抬眼看向她,必能看得出单芳菲那张精致的脸上,竟在刹那间,变得煞白。
单芳菲的思绪也似飘向了远方,只待片刻后,才隐有一声细微的叹息声从她口中发出,紧接着,便听她轻声道:“世事难料…。”
单芳菲的声音虽小,可却逃不过蒋氏的耳朵。
蒋氏辅一听见,立马皱着眉,看向了单芳菲。
而单芳菲亦在此时,醒过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