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行至空镜司的一路上,单寻欢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虽如常时一般安静、沉默。可不知为何,申不淮只觉今日的单寻欢不同于往日。
若说单寻欢平日里是个沉静、淡漠的性子,那么此时的单寻欢,便是在那份沉静与淡漠上,加了几许失落与焦急。
申不淮自单寻欢当上空镜司的指挥使后,便再未见过她这般,今日一见,不禁有些讶然。
但他一想到近些时日发生的事,心中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该如何说起,遂,只好默默地跟在单寻欢的身后,她不离,他也未弃。
一路无言,终到地。
两人还未将马勒停,便有空镜司的守卫从石阶上跑下,迎上来给他们牵马。
辅一从马背上跳下,单寻欢便要抬步向着空镜司中走去。
申不淮见状,交代了守卫几句,随后立马追上了单寻欢,跟在了他的身后。
空镜司虽未见有多大,但亦是九曲连环,其间弯弯绕绕甚多。
申不淮随着单寻欢行过一处又一处的亭台楼阁,面上虽未见波澜,实则内心早已翻涌似海。
他几次都想开口,却都在话到了嘴边时,止住了声,最后竟忍不住将那满腹的草稿化作了一声叹息。
而这声叹息,自然也传入了单寻欢的耳中。
单寻欢辅一听见,前行的脚步猛然一顿,继而沉了口气,向身后微侧了侧头,闷声说道:“有话就说。”
“九…。”心下正在踌躇的申不淮一听单寻欢的话,登时愣在了原地,而后有些失措地看向了单寻欢。
纵是此时入眼之处仅有单寻欢的一抹背影,但申不淮的心下却仍是在不经意间生出了畏惧之意。
而在单寻欢转头的刹那,申不淮竟没忍住,向后退了几步。
而申不淮身前,依然侧着头等着他答话的单寻欢,眼见申不淮时常没发声,不由皱了皱眉头,旋即干脆转身,看向了申不淮。
申不淮自然没有料到单寻欢会转身看向他,脸上的慌张和踌躇之意,霎时便入了单寻欢的眼。
他不由一惊,连忙将头垂下,将面上的那抹慌张和踌躇掩于心底,而后一路小跑行至了单寻欢身前。
他一行至,向单寻欢拱了拱手,继而沉吟了半晌后,方才开口道:“九爷,此去南燕国,让属下同去罢。”
单寻欢闻言,心下顿时了然,随后不禁有些动容,她听出了申不淮话语中的小心翼翼,亦听出了他话中的那份担忧,只是…。
她突然想到了陆子桥,随后深吸了口气,缓声说道:“不用,子…。陆三他怕是近期下不得塌了,所以…。”
“京中还需你坐镇。”说着,单寻欢看了看仍躬着身的申不淮。
“这…。”申不淮闻言,不禁有些犹豫。
他原是不敢与单寻欢相视,但此时他却不得不让自己的视线迎上单寻欢的。
在触到申不淮眼神的那一刻,单寻欢心中不感动是假的,因为此时申不淮的眼眸闪烁,里间满满都是担忧。
见状,单寻欢微勾了勾唇角说道:“无事,不用担心本座。”
“今日启程,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回来。”
申不淮看见单寻欢唇上的弧度,不禁愣了愣神,随后拱手应道:“是。”
单寻欢轻嗯了一声,继而又吩咐道:“你一会儿再着人回本座府上同阿璃知会一声。”
闻言,申不淮继续应道:“是,属下省得。”
待申不淮说罢,单寻欢的视线又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后,复又转身,重新行起了路。
但还未走出几步,单寻欢便再次停了下来。
她脚下的步伐停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申不淮一时不察,险些撞在了单寻欢的背上。
还好他身手矫捷,便在将要撞上之际,身形一转,躲了开来。
待他站定后,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单寻欢。
只见单寻欢此时稍有怔愣,似是陷入了沉思。
申不淮见状,也不出言打扰,仅是静静地站在单寻欢身侧,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单寻欢才突然开口道:“不淮,你还得替本座去办件事。”
申不淮闻言,躬了躬身子,拱手说道“九爷请说。”
单寻欢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一颗枯木上,眯起眼沉思了良久,方才低声说道:“将单芳菲带进宫中。”
单寻欢的话太过突然,让正集中精神等着单寻欢吩咐的申不淮稍觉突兀,不禁抬头看向了单寻欢:“这…。”
单寻欢听出了申不淮话中的疑惑和不解,旋即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对,你稍候便带一队人马,去单府。”
说着,她又将视线从不远处的枯木上转到了申不淮的身上,垂眼瞥了一眼拱着身子的申不淮,接着说道:“然后将单芳菲秘密送入宫中,交到皇后手中。”
单寻欢说罢,似是因着沉思,不禁稍停了半晌,后又提醒道:“若你去单府时,他们顺从便罢,若是有人站出来阻拦,你便直接将人抓起来。”
单寻欢的话立时便让申不淮觉得讶然。
他自是知道单寻欢与单家众人关系不是很好,但却也知单寻欢从来没对单家人发过难,当然,这其中必是要除却单家六子,单济。
方才单寻欢吩咐,让他们前去单府将单芳菲带走,这已经够让他匪夷所思了,而此时,单寻欢又提出要抓单家人,他便更加不解。
他稍顿了顿,便悄悄抬眼,看向了单寻欢试问道:“谁都抓?”
单寻欢闻言,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对,无论是谁,但凡出来阻挠的,统统抓起来。”
申不淮稍有愣神,眼眸微转了转,继而拱手,低声问道:“九爷,属下觉着,咱们去拿人总得有个由头,您觉得呢?”
被申不淮这般一提醒,远没有多想的单寻欢亦是想了起来。
她依着申不淮的话,将眼睛垂下,暗自思忖了起来。
不过,没过一时,单寻欢便抬起了头,而于此同时,她的眼眸亦是一亮,在沉吟了半晌后,说道:“你便说,是戎皇后诏单芳菲入宫…”
“作伴。”话尾处,单寻欢又补道。
申不淮点了点头,拱手应道:“是。”
单寻欢闻言,轻嗯了一声,继而将视线再次放在了不远处。
少顷,便在申不淮以为单寻欢诸事皆交代完毕时,单寻欢却突然又低声道:“将司中的天双丸赐单芳菲一颗。”
“九爷!这…。”申不淮闻言,彻底怔在了原地。
天双丸是什么?那可是给空镜司抓住,但是拒不认罪的犯人吃的药。
此药初食没事,但若是四十九天后不食解药,便会因五脏六腑溃烂而亡。
而此种药,真正恐怖的不是结果,而是其间的过程。
食用之人若不食解药,他的五脏六腑会在腹中慢慢发生变化,但却不会让食用之人失去意识和感觉,虽说是因五脏六腑溃烂而死,实则多数是因恐惧和痛苦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