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玄武大街上,突然疾驰行来了一匹马,那马上之人,被一件黑袍通身罩去,隐在了黄昏之下。
那一人一骑,避开了留在街上的最后一波行人,径直向着玄武大街的后街上行了去。
不过一时,便见那一人一马,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前,而那府邸,正是距离单府不远的姜府。
那一人一马刚一在姜府门前停下,还不待那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原本已然上了钥的大门却突然被打了开来。
那马上之人见状,四处环顾,打量了一番,继而连忙上前,下一刻,那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了姜府门前,而姜府院内,则又多出了两人。
若此时,有人仔细瞧去,定能识出,那两人中,走在最后的便是那个刚刚下马被黑袍遮去全身的人。
而走在他身前的人,亦是一个英挺的男子。
只见那人,一身短打,从头到脚都显露着干练之气。
再观其身姿,竟是格外精壮,便是不懂武功之人,亦能分辨出,此人是个善长武功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姜府中穿行着,不过,两人之间并无交谈,自那黑袍之人迈入府中之时起,除却脚步声、呼吸声,两人之间便再无它声响起。
少顷,两人便在姜府深处的一处庭院前停下,而此间庭院不是别处,正是萧湑所住的潮升阁。
两人还未走近,那潮升阁的院门便被打了开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回身看了身后的黑袍之人一眼,随后向后退了一步,给那黑袍之人让出了一条路。
待那黑袍之人迈入庭院中后,那人方才紧随迈入,而后,在迈入之际,复又将那潮升阁的大门掩了起来。
此时,潮升阁的正屋外间,长歌正一边探着脖子张望着里间,一边又透过窗子,向院中张望着。
待他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后,原本因着困意有些微眯的眼睛,立时便睁大了起来,便是连那眸中亦燃起了亮光。
还不待那人打帘走入,长歌便已行到了门前。
正待他准备伸手打帘之时,那人恰好也入了正屋中。
“荀惑,你总算来了。”长歌一见来人,便惊喜地叫道。
此时他的声音虽小,却难掩他心中的雀跃之情。
长歌的话音一落,那被他叫做荀惑的男子,别转眼瞥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主上如何了?”
长歌闻言,原本含着欣喜的脸,瞬时便垮了下去,他抿了抿嘴,转身向着里间望了望,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昏迷了一日了。”
荀惑听罢,仅露在外的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
他顺着长歌方才所看的方向望了去,随后伸手在怀中摸索了半晌,在掏出一个瓷瓶后,他拿在掌中看了半晌,随后递给了长歌,说道:“这是新制的姑苏慢。”
说罢,他荀惑将身子一错,将身子转向了里间,继而问道:“主上可是在里间?”
长歌看了一眼荀惑递来的姑苏慢,又将其紧握在了掌中后,方才点头应道:“正是。”
长歌的话一出,下一刻便听到荀惑轻嗯了一声,随后便见他抬脚向着里间迈了去。
此时,潮升阁中正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而那中药味,越向里间行去,便越发浓重。
待荀惑走入里间时,那榻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只见那男子仿若入睡一般,虽眼睫时而轻颤,但却是紧闭着双眼。
那男子面色安详,并未见一丝波澜与沟壑。
那男子身上覆着一床素色锦被,而被上,则正交叉着那男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呼吸十分均匀,但那呼吸中,却又有一丝绵长,而这呼吸声听在荀惑的耳中,立时便让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荀惑在里间的入口处稍愣了片刻,随后便抬脚,走近了那男子所躺着的榻前。
辅以走近,荀惑便在那榻前的椅上坐下,而后,轻车熟路地抬起了手,落在了榻上男子的手腕之上。
这时,长歌和长风也走进了里间,见状,连忙迈步上前,站在了荀惑的身后。
两人虽站在荀惑的身后,但是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便是呼吸声,亦尽量轻柔。
而此时,最令两人关注的,应该便是荀惑面上的表情。
只见,随着荀惑落在榻上男子腕间手指的变化,他的表情亦跟着变化着。
而且是时而凝重,时而轻松,这让站在其身后的长歌和长风心中不由连连叫苦,便是连面上的表情,亦在不经意间,跟着荀惑的表情变化了起来。
只因,此时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湑。
荀惑面上的表情犹自在变,而里间的气氛则越来越静。
但在片刻后,荀惑的一声质问,打破了里间的所有安静。
只听他问道:“楼南不是随在主上身侧吗?主上怎么会如此?”
他的声音似他一声黑袍一般,有一种猜不透的感觉,但那话中确实参着不是怒意,这让长风和长歌两人心下均是一惊。
长歌小心地转眼看了看身侧的长风,而长风起初还专注地盯着床榻上的萧湑看得出神,但在感觉到来自长歌的注视后,立时转首迎上了长歌的目光。
长歌辅一见长风望来,连忙挑眉让后向着荀惑的背影扬了扬下颌以作示意,而长风见状,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后冲着长歌轻摇了摇头。
又在顿了半晌后,学着长歌的模样,对长歌挤了挤眼睛。
长歌见长风如此,愣了片刻,在怒瞪了长风一眼后,低声地开口道:“这次…。这…。这次公子伤得太重了。”
坐在两人身前的荀惑闻言,冷哼了一声后,低声喝斥道:“主上身侧带了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荀惑的声音很大,辅一出,便惊得长歌身子跳了跳。
待他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后,方才支吾道:“我们不是故意的,若…。若不是公子之意,我们又怎能不插手?”
荀惑闻言,竟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长歌和长风。
他先是疑惑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质问道:“主上之意?”
荀惑的话辅一说罢,便将原本留在长风和长歌身上的视线移到了他处。
似是因着沉思,他将头微微垂下,不过仅是一时便又将头抬了起来。
“是被何人所伤?”还不待长风和长歌答话,荀惑便再次开口问道,只是,这次的声音,竟比方才所说的每一句都要寒意森森。
长风和长歌闻言,心下均是一敛,继而极默契地互看了一眼,方才答道:“是空镜司的副指挥使,陆子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