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仍是长歌,而他此时的口气,竟不同常时,但依旧能听出他话中对陆子桥的恨意。
荀惑听罢,在脑海中想了半天,见并未有果,便转首冲向长风和长歌,问道:“那人如何处置了?”
“这…。”欲要作答的长歌,话语一滞,他很想告诉荀惑,陆子桥活着,不仅活着,还霸占了自家公子的救命之药。
可是这些,均被长歌留在了腹中,只因此时长风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知道,那是长风在告诫自己不要乱说话。
荀惑不同于常人,要说自己和长歌是萧湑的近侍,那荀惑便是萧湑的一把手。
平日里,荀惑虽不跟在萧湑身侧,但却坐镇与镇魂卫的本部中。
而相较之,荀惑才是镇魂卫中第一无情之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对与错,而至于人,也只有对萧湑好的人,和多萧湑不好的人之分。
所以,若是将这事情的因果皆告诉给荀惑,怕是荀惑不仅会去找陆子桥和空镜司的麻烦,就连单寻欢都不能幸免。
陆子桥和空镜司皆是次要的,关键是单寻欢,跟在萧湑身侧的人都知道,单寻欢如今可是萧湑心尖儿上的人,若是长歌此时多嘴跟荀惑说些什么,怕是等萧湑醒来后,第一个要整治的便是自己。
一想到此,长歌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眼眸一转,随后快速答道:“他也伤得不轻,还被长风捆在了马上,丢到了城外。”
“据说,三天后才被寻到。”
“此时…。”长歌说着顿了顿,心下暗想了半晌后,说道:“此时仍是昏迷未醒。”
“昏迷?”荀惑将长歌的话听在耳中,而后静了片刻,方才冷哼道:“倒是便宜了他了。”
长歌和长风闻言,转身又互看了一眼,心下不由皆道了声“果然如此”,而此时,两人额上亦在不觉间生出了汗。
荀惑说罢,便又转身看向了榻上的萧湑,而随着荀惑的转身,长歌和长风竟齐齐松了一口气,便是从荀惑进来就悬起的心,亦跟着放了下来。
只是,两人的轻松还不过一时,便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只听荀惑在沉默了半晌后,又开口问道:“我听说,主上动了凡心。”
“可是真的?”
荀惑一边问,一边又转身,再次看向了身后的长歌和长风。
长风面上倒还好,仍是一副无波之态。可长歌的面上却显出了心虚之意。
这让荀惑的心下立时便生出了好奇之意,连忙眯起眼,询问道:“是何人?”
“空镜司指挥使。”
“单寻欢。”这次,回答荀惑问话的是长风,只因此时长歌正在出声,他怕荀惑一时起了疑心,便连忙说道。
“单寻欢。”荀惑一听到单寻欢的名字,便将视线转向了房顶处。
只见他将眼睛眯起,呈思考状。
待过了片刻后,竟暗自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倒也是个狠角色。”
“据坊间传闻,他也是个传奇人物,能被主上看上,也是他的福分。”
长风闻言,心下暗道这话千万不能被萧湑或者单寻欢听见,若是单寻欢听见还好,那人在长风的印象中一向淡漠,应是不会多做计较,可这话若是让萧湑听见,萧湑必是会“撂蹶子”。
想至此,长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则暗自庆幸萧湑此时处于昏迷之状。
长风犹在出神,而荀惑亦陷入了暗思中,只是片刻后,荀惑突然将头抬了起来,而口中,亦惊疑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长风问道:“不过,据我所知,那单寻欢是个男子。”
“难道主上…。”说至此,荀惑看向长风的眼睛不禁眯起,面上虽在看着长风,可长风知道,荀惑只是在沉思。
对于荀惑的疑问,长风并未否认,也并未肯定,因为他虽知道单寻欢身份的秘密,但也不过是因为偶然。而萧湑身侧知道单寻欢真实身份的人,亦是萧湑身侧几个亲近之人。
至于荀惑,长风知道是可以告诉的,但是,长风亦知道,对荀惑说这话的人,并不应该是他。
想至此,长风便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并不准备和荀惑说明此时,但瞧见荀惑面上的迷茫和疑惑,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提醒道:“荀惑,其间诸事太过复杂,还是等公子醒来,你再亲自问公子罢。”
长风的话一出,便将荀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回神的荀惑将长风方才所说的回想了一遍之后,突然又看向了长风的眼睛,而在他的面上,竟生出了平素少见的玩味和戏谑。
只见他挑眉问道:“怎么,还有不可说之事?”
说着,他稍顿了顿,随后轻笑了声,说道:“倒是有趣。”
说罢,荀惑突然站起身,而后行到里间的桌案前,端起桌案上置着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在将茶盏端在嘴前,正准备作饮之时,荀惑却突然顿了顿,随后再次转眼,疑惑地看向长歌和长风。
“那单寻欢人呢?”
“主上都伤成了这般,怎么不见他侍候在榻前?”
长歌和长风闻言,额上的汗意再次生出,此时,便是连两人的心跳亦猛然加快了起来。
长歌趁着荀惑喝茶的空隙,偷偷冲着长风眨了眨眼睛,而长风在接到长歌的示意后,则冲长歌点了点头,随后抬脚,向前迈出了一步,支吾着说道:“额…。人家毕竟也是一司之首,平日里也十分繁忙,据听说,她今日被天昭皇派往南燕国了。”
“南燕国?”待长风将话说尽时,荀惑并未注意到长风话中的踌躇之意,反而是注意到了长风所说的“南燕国”。
他眯起眼,似是沉思一般,待了半晌,面上突然显出了了然之意。
只听他对长歌和长风说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怎么?”长风见状,偏了偏头,问道。
荀惑转眼看了长风一眼,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托着的茶盏上,待轻啜了一口后,方才嗤笑着答道:“没什么,最近南燕国怕是又要热闹了。”
“嗯,据说九…”闻言,长风亦点头应道,只是在说道单寻欢时,停了下来。
随在萧湑身侧多时,长风早已习惯了称呼单寻欢为九爷,但此时在荀惑面前如此唤,他不用想也知道,荀惑定会对其嘲讽一般。
遂,顿了顿后,长风方才继续说道:“单寻欢此番前去,是为了暗中刺杀百里浩南。”
长风说罢,荀惑赞同地点了点头,长风本以为荀惑要对单寻欢作上一评论,可下一刻却听荀惑讥笑出声。
而后,在长风的惊疑注视下,荀惑轻哼道:“萧汕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姜叔季都告诫过他,不要贸然行动,先观望一阵。”
“他倒好,姜叔季不让他出兵,他倒是先把杀手派出去了。”说着,荀惑的唇角竟下意识地向上勾了勾,放眼看去,不屑中带着戏谑,戏谑中又带着几分唏嘘。
他再次将手中的茶盏递到唇前,轻啜了一口,细品了品其间味道后,又冷笑道:“却不知萧汕最后,是不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风闻言,有些莫名地看向了荀惑,在触到荀惑稍显迷离且深邃的眼眸时,竟一同跟着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