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崔子禹和季云舟二人在满怀思绪的情况下,同随着单寻欢离开了他们所居住的宅院,行向了离此处并不远的南燕国皇宫。
此时夜色亦沉,南燕国虽没有宵禁,但如今路上的人,却也不见许多。
三人为了避人耳目,并未选择骑马,而是由季云舟雇了一辆简陋的马车,一路行向南燕国皇宫。
只是,还未行到皇宫前,那马车便在一条小巷中停了下来。
待单寻欢从那马车中下来时,眼前已然停了一辆破旧板儿车,而那板车上,还置着几个大木桶,那木桶上还稀稀拉拉落着些橙黄之物。
而那由木桶散发出的味道,单寻欢三人更是早在还未行到这小巷时,便已嗅到了。
此时那味道愈发浓重,冲得三人忍不住都皱起了眉头。
而崔子禹更是下意识地挡在了单寻欢身前,深怕这污浊之气将单寻欢冲撞着。
见三人行来,突然有个壮年从那板车后,探出了头,在看到是季云舟时,立时恭敬地从那板车后走了出来。
“爷,您来了。”
那人还未到三人身前时,便咧开嘴,冲着季云舟大笑了起来。
他那笑意极甚,甚至还能看见他口中两排稍有些泛黄的牙齿。
若不是他身上有着那股如木桶板车一般难闻的味道,单寻欢都要被他的淳朴之气而感染了。
只是……
季云舟看着行近三人身前的人,鼻子和眉头不动声色地同时皱了皱,亦上前一步,将单寻欢挡在了身后。
他神情复杂的在那人身上环视了一周,后又轻嗯了一声,方才问道:“都准备好了?”
那人见到季云舟将单寻欢挡在身后的动作,倒恍若未见一般,脸上仍是堆着热情的笑,给季云舟作了个揖后,应道:“是,爷便放心,小人自收了您的钱,必是会办好事的。”
“恰好今日,我那师傅着了风寒。”说着,那人摸着头,嘿嘿笑了两声,又将视线绕过季云舟和崔子禹,放在了二人身后的单寻欢身上。
他亦冲单寻欢咧嘴笑了笑,又冲单寻欢眨了眨眼,说道:“小人定会将这位爷安全带到的。”
季云舟见状,眉头再次皱起,又动了动身子,将他与崔子禹之间的缝隙挡了去。
他倒不是害怕那人看到单寻欢,只是面前此人太过热情,身上还携着“橙黄”之味,他总是觉得将此人这样带到单寻欢面前,有失妥当。
他心中虽如此想,但面上仍是盛了笑意,倒不似身前那人的热情憨厚,仅是将唇角微微勾起,扬起了一抹浅显的弧度。
“嗯。”季云舟轻应了一声,在沉吟片刻后,复又说道:“你这般机灵…。”
说到此,季云舟的话突然一顿,似是欲让那人心下生惧。
而后,季云舟又抬眼,将目光在其身上流转了一番,淡笑着说道:“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是让爷我听到些什么,知道些什么…。”季云舟随在淡笑,但他却并未将话中的凌厉藏起。
在看到那人面上的笑稍有一僵时,季云舟突然又将话风一转,唇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若此时有姑娘走来,定会被季云舟这一笑,晃了眼。
“你放心,爷绝不杀你。”只见季云舟冲那人挑了挑眉,说道,但却并未将话说尽。
似是为了让那身前之人仔细思量一番,隔了片刻后,季云舟才又说道:“但是你那娇妻还有娇儿,爷可保证不了。”
“可晓的?”季云舟话尽之时,眉梢一扬,语气一厉,但同时,亦让那身前之人的心下一寒。
他似是想到了集运中口中说到的娇妻和娇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随后,便将那忧色掩在了眸中。
季云舟也不是故意吓唬他,毕竟有些事,总是要交代的,他可不希望单寻欢在自己的地界上,受到什么伤害或者不测。
想至此,季云舟又转眼看向了身前有些愣神的男子。
那男子见季云舟看来,登时便醒了过来,而后竟似是习惯了一般,面上再次扬起了笑,而唇角依然是最初时的弧度。
他拱手,再次朝着季云舟作了个揖,随后,讪笑着,点头,应道:“是是是,爷您放心,今日之事,小人定不会随意乱说,若是小人胡说了,那便让小人天打五雷轰。”
说着,那人还伸出了三指,竖在耳侧,而说话时,竟是少见的严肃和坚决。
这让站在季云舟和崔子禹身后的单寻欢心中一动,而闻言的季云舟,在与那人相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而那人罢后,见季云舟面上表情松动,立时又恢复了原来那般的灿笑。
季云舟突然抬头望了望天际,见天色愈渐朦胧,再过不久天就要彻底黑了去,便转首,看向那人,吩咐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那人闻言,亦顺着季云舟的视线望了去,再触到天色之时,亦冲着季云舟点了点头,说着便要回身重新走向板车之后。
但他脚下步伐还未迈出,便被季云舟拉了回来。
他有些莫名地看了季云舟一眼,但季云舟尽是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以作示意。
随后,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单寻欢,躬身冲单寻欢拱手说道:“九爷,这是城东头的二栓子,今日便由他带您入宫。”
说着,季云舟还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二栓子,而后便见那二栓子顺着季云舟的手,看向了单寻欢。
初时,因着小巷漆黑,又有季云舟和崔子禹二人挡在身前,遂,他并未看清楚单寻欢的样貌。
此时又因着季云舟的挪动,二栓子方才将单寻欢看清。
在他看单寻欢的第一眼时,眼前一亮的同时,心下亦是响起一声大赞。
而,待再看时,二栓子更觉是赏心悦目,仿若看见了此生从未见过的,飘雪的南燕国。
当时他心下便只觉那宫中的七公主,怕是也难于此人相比,尽管他至今,都还未见过百里玲珑。
而更令他心惊的是,眼前之人,还是个男子。想至此,他甚至还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看自己。
在看见因着干活已然粗糙的手,和自己满身污浊之时,竟觉得他自己有些愧为男子。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念及此,二栓子不禁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但,在被单寻欢的外表惊艳之后,他心中则再次生出了疑窦。
在他看来,能有单寻欢那般的面貌,应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但,若是没有记错,方才他的雇主,可是唤单寻欢为“九爷”,而且,看季云舟和他身侧男子的样子,对那人应是极其恭敬。
此时巷中虽是漆黑,但二栓子仍能觉察出,自单寻欢身上散出的非凡气质。
所以,在苦思未果,探查无果之时,二栓子便在心下认定,单寻欢只是长得有些嫩而已,说不定,单寻欢已然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人了。
想至此,二栓子不禁再一次感叹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不过二栓子是个极其乐观之人,他虽不过是南燕国中遍地都是的平头老百姓,但却也没怎么抱怨过。
遂,在一番沉思冥想之后,他亦不过轻叹了口气,随后,面上便再次生出了他那时刻都透着质朴的露牙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