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漳疾行远去的背影,萧湑眼神深邃,不仅止了前行的脚步,亦陷入了深思。
他并不清楚萧漳为何突然自他设的圈套中抽身而出,但对于如今的结果,他倒甚是满意。
至少萧漳已然慌了神,而更重要的是,此时他都无暇他顾了,又哪里顾得上单寻欢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至于以后,他是绝对不会给萧漳留有任何揭露单寻欢女儿身的机会的。
虽然他如今还不知道对于单寻欢女儿身一事,萧漳了解多少,亦不知道萧漳的消息是从何得知。
但,若他们之间,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生一死,那死的那个,必是萧漳。
毕竟萧漳被他攥在手中的把柄,是足以让其死无葬身之地的,而他此时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
比起他主动将一切告知萧汕,他更喜欢看萧漳自露马脚,自乱阵脚,然后,自寻死路。
随着暗思,萧湑的眼眸渐渐眯成了一条线,但饶是这般,里间亦有精光外露,纵是不迎面看去,亦能嗅出危险之味。
“公子。”一直随在萧湑身后的长风,突然近前低声唤了一声。
“嗯?”萧湑应了一声,与此同时,亦将原本停留在甬道尽头处的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长风。
两人视线刹那到了一处,但长风却未言语,竟是在与萧湑相视一眼后,转眼向着身后看了去。
见状,萧湑心下虽莫名,但却仍旧下意识地随之看了去。
这么一看,萧湑心下一怔后,面上立时便浮出了笑容。
只见,萧湑与长风所看之处,此时正缓步行着一人。
那人垂首,面上无色,身披一件墨色披风,在四下素红的甬道中,显得格外和谐却又格外显眼。
不过那人此时却似是若有所思,纵是萧湑目光灼灼,一路行来,那人都未曾抬眼看来。
直到将要行近萧湑和长风身前时,方才因突来异样,止了步。
抬首瞬间,恰望进了萧湑一双欣喜的眸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自怡景宫出来的单寻欢。
此时见在甬道处竟偶遇萧湑,原本复杂的心绪顿时明朗了不少。
“去了何处?”
萧湑见单寻欢依然站在原处,只当她是太过意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便率先迈步上前,近了单寻欢身侧。
单寻欢定定地与萧湑对视了一眼,再起步时,突然淡声答道:“怡景宫。”
三个字,虽同于往常简洁,但萧湑却总觉不知何处有些不妥。
看单寻欢面上表情,似乎太过严肃,似乎有些恍惚。
萧湑心下一动,连忙随上,“可是有何事发生了?”
“我…。”单寻欢欲言又止,但见萧湑面上尽是担忧,便又继续说道:“好像暴露了。”
闻言,萧湑有些茫然。但,见单寻欢眉头紧皱,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了方才与萧漳的对话。
但,单寻欢是从怡景宫出来的,若是他没有记错,那宫中住的是,贤妃单芳菲,说来,也算是单寻欢的妹妹,应该不会那么巧,恰是方才萧漳所说的那件事。
萧湑心下疑惑,不过,单寻欢面上的表情,已然告诉他,应是有事发生了。
至于是何事……。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我们回家说可好?”单寻欢再未言语,而萧湑亦未再让其言语。
闻言,单寻欢再次转眼看向了萧湑,两人相视一眼,当下便都明白了对方心绪。
此时两人皆知,身在宫中,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如此想着,单寻欢点了点头,“不过,我此时还要去趟司中,夜里再去寻你。”
萧湑的目光始终未从单寻欢身上移去,此时单寻欢再次转眼望来,一时又望入了萧湑眼中。
只见,萧湑淡笑,看向单寻欢的眼中,尽是柔情与宠溺。
不知为何,单寻欢却从萧湑眼中看见了光明。
她很清楚,那里存着属于她的安全感,只一眼,便会心安。
手上突然多了一处温热,本欲下意识地躲去,却被握了紧。
单寻欢心下一动,随即垂眼望去。
原来,趁着近身说话之际,萧湑以袖作掩,竟然探手入了单寻欢披风之下,恰将单寻欢的手,握在了掌中。
萧湑的手宽大而又温暖,看清情况,单寻欢便不在躲避。
此时,她只觉萧湑握住的不仅是她透着凉意的手,更将她一颗不安的心包裹在了其中。
一时血液回流,寒凉渐去,再生暖意。
“勿担心。”萧湑与单寻欢相视,唇上始终携着一抹淡笑,温暖且又让人心安,而掩在袖下的手,则暗自捏了捏单寻欢的手,以作安慰,“为夫在家中等你。”
这一刹那,单寻欢只觉自己的心跳加了速。
但不是因着慌张,而是因着激动和欣喜。
是的,她还有个家,家中还有一个人,一个能将自己护在身后安康一生的人。
其实,自她女扮男装进入空镜司以后,她就没有害怕过,有一日自己女儿身的秘密会被揭露,毕竟,曾经的数年里,在这世间,她根本无牵无挂。
如若有一日东窗事发,离开,也不过是一个人的事,至于逃离京城这件事,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但,如今她有了萧湑,虽是仅有的一个,但便是这唯一一个,让她心下难安。
他们俩私下关系好,在京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如果有一日她出了事,无论如何都会牵连到萧湑。
且不说萧汕如何,如今便是那萧漳亦在暗处虎视眈眈地观望着,恨不得立即将萧湑置于死地,遇到如此时机,他又怎会不见缝插针?
到时候,遭受猜忌,前功尽弃那都是小事,保不准萧漳和萧汕会趁此时机给萧湑安个罪名,再以此丢了性命,那要她如何?
起兵造反?这并不是她心中所愿,虽知萧湑身后一直养着一支军队,但她并不愿意萧湑为她背上造反的骂名。
他虽颇有心计,但却是真心为民,她希望将来在大宁国所有的子民心中,他都会是个受万民敬仰的好皇帝,而不是弑兄谋权的暴君。
与她就此逃离,远走高飞就更不用说,她知道,如果她提出了,萧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是,这亦并非她所愿。
她知道他为了荣登大宝的那一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熬过了多少个艰难的日月,所以她不能这般自私。
单寻欢犹自在沉思之中,竟不知萧湑何时停驻了脚步。
而此时,单寻欢的手仍在萧湑的手中紧握未曾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