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公子掩着鼻进来,又掩着鼻走了,临走还十分大方地给了喜娘一把铜钱,“喜娘,你且好好照顾着孙姑娘,若是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她做去。若是她身上还不好,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我寻个郎中给她瞧瞧。”
喜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鼻孔看人的欢公子,连送客都忘了。
等欢公子一走,喜娘立刻抓了何灵问话,“英子,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欢公子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转了性子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啊?英子,喜娘可得提醒你啊,这欢公子他就不是好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对你挺好,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何灵凭一股灵力撑到现在,好不容易劝得欢公子......常欢愿意帮自己去新爷那么美言两句,这会儿没精力再跟喜娘解释了。
“嗵”地一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喜娘握着一把铜钱,看着何灵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灵睡了一夜,居然没有梦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朱幼安还是当铺老板或者迷途主人。
以往当铺老板总是会趁着自己做梦,来跟自己聊一聊的,这一次,他没有来。
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已经没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可以制造梦境之门逃走呢?
可是,想到枯叶那副严肃的模样,想到满脸横肉所说的“杀尽所有人才能活着出去”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竟然引得喜娘迷迷糊糊的声音,“英子,可是身上痛了?”
原来喜娘为了照顾何灵,在旁边支了个小床,随时注意听何灵的动静。
见何灵不说话,喜娘下了床点了灯,那油烟味飘到何灵鼻息间,呛得她想咳嗽。
喜娘以为何灵担心役营一事,语气平静地说起了她相公进役营的事。
何灵知道役营定是十分危险的,可是听了喜娘细细的述说,役营似乎并不危险。
那她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英子,我那当家的,确实是死在役营没能出来的。只是,那役营似乎有些古怪,平日里去役营,倒也可以见见我当家的。后来再去,就没让我再见他了。再后来,我那当家的就......”
“喜娘,你确定是他吗?”
“怎么能不确定呢?我们在一块儿这十来年了,哪儿能有认错的理。当家的死得真是惨,也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得上呢。”
“可是调去了别的地方?”
“不能,就是役营里。当日我去给当家的收尸,还看见了许多的尸首。唉,平日里役营还能见着许多人,那一日,役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所有我见过的面孔全都变成了死尸。可是,役营总是有新的面孔,从来都不缺人的。”
“喜娘,这役营到底是谁的?”
“咱们哪儿敢问啊,就知道那地方去了一定回不来的,那就想着不去便是了。这些年啊,去了役营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可有什么征战?”
“没有呢,若是有征战,咱们也不能活下来的了。”
何灵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只能安慰喜娘这几句,带着疑惑又睡着了。
别说常欢还真的挺能做事的。
何灵在喜娘家养了两日,正想着回到孙家,以方便自己行动,新爷来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新爷长得膘肥体壮壮如牛,可一看那张脸,又觉得他是个十分蠢笨之人。
何灵知道人不可貌相,他能够在役营谋得这么一份差事,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可一看到他那张蠢透了的脸,何灵很想自己的眼睛没有消肿。
“孙月英,你说你想与我谈笔买卖,你可知道新爷我是什么人?”
“新爷,就是知道您老人家有些能耐,所以这事才要与你谈才恰当呢。”
“有趣,你若是想去役营,新爷我满足你便是。这年头,可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既然主动招惹我,自然是知道役营是什么地方的,不然你也不必为了喜娘他们家出头的。如今,这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愿,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新爷,那日月英不懂事,没能好好与新爷谈谈这事。说起来,这事倒是新爷给了我机会的。日后若是月英有了出头之日,少不得要感谢新爷提携之恩呢。”
新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何灵,“哎呦,难道你还真是想去役营的?”
“正是!”
“你既然想去役营,你早说啊,新爷我随时可以将你送进去的啊。”
“新爷,今日既然请了您老人家过来,可不只是想去役营而已,而是为了役营后面的头彩。”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役营后面头彩之事?”
何灵在心底翻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何灵连同喜娘一家四口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除了常欢留下的那一把铜钱,新爷居然给了喜娘一两银子,着她好好照料何灵,也不再提送何灵、柱儿去役营之事。
不仅如此,还给何灵请了个郎中瞧病,送了两三瓶据说有奇效的跌打损伤药。
喜娘十分惊讶,新爷和欢公子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事十分蹊跷。
虽然新爷现在不针对何灵和柱儿了,可是他对何灵如此上心,明显不是好事。
柱儿湘儿三个孩子倒是高兴的,新爷一高兴,居然赏给他们家一袋糙米,整整一袋糙米啊,再不用天天吃疙瘩了。
何灵是个嘴紧的人,无论喜娘再如何问,她总是往好处说,已经跟新爷尽释前嫌了。
还没等到喜娘将真相问出来,新爷已经着人将何灵请走了。
何灵知道这一去,从此再见不着喜娘,逼着新爷答应了从此不再麻烦喜娘一家。
新爷的宅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多了三五间屋而已,家中并没有随从仆妇之类的下人,可见他并没有在役营中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