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
死人堆里有身穿铠甲的士兵尚且留着一口气,他费力的转头,看向不远处匍匐在地的男子,眼中尽是绝望。
朝廷拿他们锦衣卫的人当枪使,用来测试江湖人的实力如何。
这场仗打了两个月。
中间方时黔费尽心思向昭城传递消息请求援军,可他发出去的信笺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方时黔的背上插着一支长刀,刚好偏离了心脏几分,让他得以在现在还有最后的时间用来把脑子里的事情整理清楚。
他的周围是陪伴他多年的兄弟,以前同他一起喝酒吃肉大声欢笑过,他们其中很多人都说锦衣卫的差事简单,正好可以攒些银子娶个媳妇儿。
“统领,你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儿呀?”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小禾曾在篝火旁问过他。
“那能叫媳妇儿吗?统领这般风流倜傥,娶的该是夫人才对!”没读过几个书的汉子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可方时黔还是听懂了。
他要何时将心底的小姑娘娶回家呢。
知星。
沈知星。
他一见倾心,心心念念许久的姑娘,曾经也在花前月下和她畅想过待成亲后要去哪里。
小姑娘腼腆,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哄骗下说出那些期许的。
方时黔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胸口钝痛,他几乎能够感受到生命在缓慢的流逝。
可惜了,方府里他准备的嫁衣还没来得及让她穿上。
可惜了。他喜欢的姑娘终究没能等来他的一纸聘书,十里红妆他都准备好了,只等良辰吉日。
但他的姑娘失约了。红嫁衣被烈火吞噬成了灰烬,在鲜血淋漓里绽放萎靡的温柔。
沈家满门忠烈,两位将军死在边疆,他的姑娘却死在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大雨里。
“我身为兄长无法保护幼弟,我身为男子无法守护挚爱,我这一生在流亡中跌宕,未曾有过安宁。”他咬着牙,想起往事只觉得好笑。
皇帝暗中扶持江湖,常令松从来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锦衣卫寡不敌众,如今无一生还的局面竟是应得。
他吊着最后一口气,从铠甲里掏出一方绒白手帕,上面秀着干干净净的一个黔字,却是他的姑娘一针一线熬了几个夜晚做成的。
他一直将它放在心口,自己的心跳强而有力,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阴阳两隔的她听到。
你听啊知星,我好好活着,我在听你的话。
不过今日,他咧嘴笑了笑,细碎的烟灰进了他的眼睛,他用力的眨了眨,依旧觉得眼睛干涩的发疼,我大概要失约了。
嘴唇已经干裂的不成样子,他将手帕紧握着,背部伤口还在渗着血,与泥土混搅后火辣辣的疼,他想说话,那两个字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知星……
头顶不知是谁的绝望嘶吼,震耳欲聋。
在满天的昏厥来临之前,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嘴唇一张一合。
等我……
地下又黑又脏,你别怕,我来了。
你可要等等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