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隰收拾好自己,又俯身吻了吻朱衣的脸颊,温柔地道:“你先睡,我看着你睡了再走。”
孩儿们就住在左右耳房,朱衣不敢让世子爷留宿,世子爷也很识趣,得偿所愿之后就主动提出了走人,以免到时候从朱衣嘴里说出来,搅得两人都不开心。
朱衣乖乖点头,暗夜之中,黑黑的眸子里光华流转,说不出的令人心痒。
赵隰禁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哑声道:“快睡,不许再引诱我。”
朱衣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锁骨上颇有技巧地打转,嘴角抽了抽。
谁引诱谁啊喂!
她赶紧闭上眼睛。
这天所见所闻带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她以为自己会夙夜难眠,没想到才闭上眼睛,不出百息就睡了过去。
赵隰等她睡着之后,手指轻轻按在她胸口的位置,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那里,空无一物。
这一夜,朱衣睡得很沉很沉。
五更鼓一响,她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一颤,一串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悄悄划过。
泪珠很快融入枕巾里,须臾之间就被丝绸吸收干净,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太阳很快升起,暮春和煦的阳光经过窗纸的打磨,柔化成水波似的微弱光线,投射在床榻之上,为她光洁白皙的脸蛋覆上一层白茫。
这个至今已死去了整整二十个月的人,舍弃了轮回转世的机会,和世间寻常的活人一样在苍穹下生活,为着自己所亲所爱,或欢喜或忧愁。
无人知晓,为了这一幕,有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
天亮之后,朱衣和一大早赶过来的杜昭白提出要将两个孩儿送出城里。
没想到的是,杜昭白一口拒绝了。
“上命难违,贸然送孩儿出城,只怕会引起那位的猜忌。”
“猜忌猜忌猜忌,你就想着猜忌,以前担心受到猜忌,半生不敢走出方囿之地,拘着儿子也跟你一起活得跟个小老头似的,现在又因为上边不发话,生了病也不能回乡养病!”
朱衣满腹牢骚没忍住爆发了出来。
自从昨夜得知朝中有人针对杜家后,她心里非常不安,总想让孩儿们远离是非之地。她不知道杜昭白知不知道他们身陷多大的困境之中,情急之下指责的话劈头盖脸地蹦了出来。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他们俩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杜昭白?再说了,杜昭白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什么情况下人会把亲眷偷偷送出城?饶是朱衣自己,第一反应也是“谋反”。
如果毫无准备贸然送亲眷出京引起官家猜忌,那就不仅仅只是压制那么简单了,而是会上升到斩除的地步,反而是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