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就是因为他们更重情。
朱衣实在没想到,世子爷竟然能把这两只对她而言意义重大的傀儡原模原样地还给她。
要知道,将傀儡复刻下来,比起新造傀儡更为艰巨。这项巫术,估摸着世子爷早就开始施展了,只是近日才有成效。
原本得知不能跟世子爷告别时,朱衣还有些失落,但一见到傀儡童子,她就明白了世子爷的苦心。
不能人相伴,遣心与之随。
世子爷撩拨人的手段,真是高超到令人压根无法拒绝啊。
朱衣坐在马车里,揽着傀儡童子的肩,内心一派柔软。
不出多时,马车抵达了众安桥,安济坊就在北瓦之侧,收容病患,由僧侣主持医治。
递了文书进去,有僧人出面核实了一下她的身份,又诊了下是否身患疫病,目光在郑辛和两个傀儡童子身上转了一圈,朱衣面不改色地介绍:“我的药童和火夫。”
从马夫跃居火夫的郑辛:“……”
傀儡甲和傀儡乙捂着嘴窃笑。
带药童也就罢了,但火夫?僧人虽然不能理解这些大户人家(其实并不是)上安济坊施诊还要带火夫的举动,但他也不多言,给三人诊过察看身体有无异状之后就放了行。
进了安济坊,入目尽是面黄肌瘦的病患,粗略一瞥约莫有上百人,皆横七竖八地躺在土炕上,两三人争盖一床填塞着麻布、葛布、稻草的破布衾,哭号呼痛之声不绝于耳,穿着泥黄大袍的僧侣们端着木盆药碗碌碌穿行在病人之间,满脸见惯了生死的麻木,对外人的到来没有生出半分好奇心。
看到此情此景,朱衣才知道城里时疫蔓延严峻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这里不止有疟疾,还有天花、疠风(麻风病)、肺痨、霍乱、鼠疫、水蛊(血吸虫病)等等,囊括了天底下所有的春瘟时疫。
时疫有多凶险?
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
满屋子的时疫病人,一个传染俩,俩个传染四,交叉传染,病上加病,而坊中僧侣不过数十人,可知其难医。
和坊里的腌臜混乱相比,外头简直是一处超脱世俗的桃花源。
安济坊里有房几十间,每间房里摆着两张土炕,一张炕上放着几张简单的铺席,房子宽敞通气,可容十人。
考虑到病人都是得的传染疫病,僧侣们将人安排得疏散,起初是一人住一间,后来二人住一间,发展到如今的四五人住一间。
听引路的僧人说,这情况还算是轻的。等瘟疫蔓延开来,无数无所依傍者来此投靠,坊里收容不了太多的病患,十几人挤一间的情况也是有的。
朱衣一间一间地找过去,坊里多老人小儿,因此单看身形来找有些费劲。其中有一小半是原本就居住在此接受救济的病人,其他的跟回哥儿一样由于患疫病而被强行抓到坊里隔离。
那些久病困顿之人还好,多数抬了抬眼皮子瞅她一眼,又蜷缩着睡下了。可遇到些新进的瘤子光棍,没有来得及深刻体会患病的苦楚,一看有娇艳动人的大美人儿进屋,一个个又吹口哨又起哄的,眼珠子直在她的饱满处打转,说不出的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