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郑辛就咋咋呼呼地跳了出来,挥舞着拳头喝道:“做什么,做什么?我家少夫人好心赠药,不想活命的尽管来闹事!”
那些说笑声小了下去,但依然有几个不怕死的在嘻嘻笑笑地喊着“活菩萨”“娇娘子”。
郑辛二话不说,四下一看,抄起一根丢在地上的拐杖,憋着气狠狠一握,那手和木杖相接处就凹下去了一大圈。
一时间,房里抽气声四起。
朱衣突然明白,为什么世子爷死活要让郑辛跟着她了。
如果没有侍卫相护,只怕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进了这只能进不能出的安济坊,如同一块肥肉掉进了狼窝里,没被肆虐的疫病给打败,倒先被丑陋的人性给拆吃入腹了。
接下来寻人相对平和了许多,在找到第二十一间时,朱衣终于找到了回哥儿。
回哥儿被抓走时穿的那身墨绿色绸衣换下来了,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因多日不换而呈现出黑灰之色,他瑟瑟地缩在土炕上的角落里,身上裹着半床葛布衾,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两眼紧闭,显然病情又恶化了。
朱衣几乎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红了眼圈。
她也顾不上什么传染不传染了,赶忙上前把小小的一团搂入怀里,柔声唤道:“回哥儿、回哥儿?”
回哥儿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郑辛十分有眼力价地将带来的行囊拆开,翻出衣衫、斗篷递过去,朱衣瞅了一眼回哥儿身上脏兮兮的亵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让郑辛烧一锅水端来。
倒不是她矫情,都这时候了还穷讲究,只是许多疾病都是因为身体不洁而患上的,生病时保持干净是首要。
对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可怜小孩儿,僧侣在分配屋子时特地关照了一下,给他挑的这间屋子里都是妇人带小儿的,想着妇人们出于母性,应当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小孩子。
郑辛一出门,和回哥儿一个土炕的妇人开口搭讪:“你是这小哥儿的娘吧?”
“嗯。”
朱衣瞅了一眼,见是个肤色蜡黄头发散乱的妇人,年纪应当不是很大,可两眼因为久病困顿而浑浊不堪,毫无生气。
她在打量妇人的同时,妇人也在打量着她,暗自嘀咕眼前的小娘子穿戴不寻常,怎么看都像是大富人家的宠妾,做派矫情,但能为了孩儿一头扎进这虎狼之窝,到底是存了一分母性的。
同为人母,心头亲切,妇人友好地笑了笑,道:“小哥儿进来后反复高热,他话挺少的,也不爱吃东西。”
孩子永远是拉近两位母亲的最好话题。
朱衣立即问道:“他经常昏睡吗?僧人给他瞧过病没有?”
妇人答道:“瞧过好几回了。你家小哥儿平时不动弹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睡是醒。”
朱衣低头一看,又捕捉到了回哥儿睫毛轻颤的细微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