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朝中跌宕的局势,安济坊中人埋头于治病救人,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经过太医局提举、教授、学生和医生多日研制,终于摸索到了个中玄奥,调配出了一百副青蒿方药,挑拣出坊中病情最严重的久治无效的数人,在经过病人及其亲眷同意后予其用药。
其中就包括了最早一批患疟的回哥儿。
在东晋医书《肘后备急方》中,首次提及青蒿方可治疟,但疗效如何,却是一笔带过。
书里囊括了三十二种治疗疟疾的方子,其中十四种使用到常山,而使用青蒿的仅一种,更有明文说起“先发服(常山),无不断者”,因此医者们多认为常山治疗疟疾的效果优于青蒿。
此番太医局提举放言“恶疟非青蒿不能治”,无疑令满坊医者笑掉了大牙。
众所周知,治疟以常山方最优,柴胡汤次之,这青蒿方只在古医书上提过一笔罢了,在实践操作上很少用到,不少医者也曾醉心过研制青蒿方,奈何始终没有成效,因此也就敛了心思,将“青蒿方治疟”一话当做医界怪谈看待。
灌病人青蒿方药时,坊里的医者都抽空过来看了一眼,一方面想围观太医局提举打脸,一方面也好奇这青蒿方当真有奇效否。
国子监下设的太医学作为太医局的死对头,自然不会过错这一场热闹。
太医学博士是个肥头大耳、面色红润的老头,领着一帮趾高气扬的监生站在人后,阴阳怪气地讽刺道:“但凡多看过几本医书的人都知道,青蒿治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误传罢了。提举老儿,你莫为了一个无稽之谈,而在危急当头逞强。浪费药材便罢了,但这贻误病情的罪名,犯了官家的忌讳,可不是你我能够担当得起的。”
言下之意,大伙都知道太医局里的人家世不太好,没读过几本书。没钱读书就算了,我们这样的士族是不会笑话你们的,但你们出来瞎吵吵,拿着朝廷拨付以及义士捐赠的药材玩儿,那就不对了,这事要是成不了,说不定我们一个不高兴就捅到官家面前,到时候怎么样就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了。
国子监博士是个正五品的官儿,官衔比翰林医官院的头儿和安大夫还要高一品半。而且博士掌教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为生,在场一院子的监生,那都是妥妥的世家出身,他们连从六品的和安大夫都瞧不起,更别说是翰林医官院下署的太医局里没品没阶的学子了。
太医局的学生和医生都快气疯了,家世好了不起啊!真觉得行医丢人,那你们还进什么太医学!学出来也不过是被我们和安大夫压在下头翻不了身!拿着爹娘祖宗的荣耀胡作非为,真不知道他们得意个什么劲!
青杏头一个发飙,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干仗,幸亏她师父早有防备,在她撸袖子的一瞬间便立即挺身而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博士此言差矣,书籍虽妙,可纸上谈兵,远不及身在行伍历练。还望博士切莫被只字片语阻拦了视线,看不到头顶更广阔的天地啊。”
这话说得,就差没指着人鼻子骂坐井观天了。
国子监博士气得肥肉直颤,连连指着王不右骂道:“上梁不正!上梁不正!”
王不右吊儿郎当地笑笑:“博士莫急,等你的监生们他日进了我翰林医官院,我这上梁也会尽力指导这些下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