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昭白的声音极低，语速极快，跟穿堂而过的风一般一晃而过，快得就像一个错觉。

朱衣忍耐着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收手抬头正要发飙，杜昭白已先一步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洒满了繁星明月，专注而固执地道：“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把你的心填得满满的，再也装不进任何人。”

这句话是朱衣夫人刚嫁入杜府时跟他说的。

朱衣不记得这些前事，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郎君，脸还是那张脸，情意较之曾经浓烈了不止六七分。

在面对杜昭白时，她心底依然会升起密密匝匝的疼痛感，仿佛残留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却不会再因为他的亲近而鼓跳如雷。

她有心跳，有体温，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但胸腔里似乎缺失了一块，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被剥离了。

面对杜昭白恰似桑中生李的甜言蜜语，朱衣没有半分感动，反而莫名觉得无比的讽刺。她强压下心头难受的情绪，扬唇冷笑：“是么？那你继续保持。可惜，我的一辈子已经终结了。”

绍兴二十七年间发生的事情是二人的痛脚。

朱衣在大胆揣测并求证真相之后，原本是不打算诉诸于口的。

她想的很明白，事发之时，她是自愿以命换命的，也是自愿启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反噬而亡是她身娇技差的缘故，跟杜昭白的关联不大。

如果一定要推锅，最多也就是怒斥杜昭白居然为了前未婚妻而求到了妻子的跟前，拿自身作饵逼迫她主动应承下来。

除此以外，那些都是她甘愿的。

如果不是在她濒死那一刻，杜昭白跟谢虞没羞没臊地滚在了一起，并且在天明后向她提出以娶妻之礼纳妾的强制要求，也许，也许朱衣终其一生都不会后悔她为这个男人牺牲了性命。

后来杜昭白来回心馆的次数太过频繁，朱衣想以此羞辱他，才将真相说了出来，本以为他会无颜面对她，没想到这厮脸皮太厚，反而因为愧疚而对她更加死缠烂打了。

一想起这茬，朱衣就悔不当初，恨不得立即躺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再来个胸口碎大石。

她为什么要嘴贱说出来呢？

是，她的确生出过想看他痛苦悔恨的恶念，可那是她心里有他的时候，因为她像过街老鼠一样惨，所以也阴暗地想要杜昭白过得更惨。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杜昭白缠得太过分，惹毛了世子爷。

世子爷是什么样的人？

一张嘴就能取了几百条性命，一动手就算计尽临安百万人口，谈笑间魂魄魂飞烟灭。

万一世子爷耐心用尽，一言不合弄死了杜昭白，害得回哥儿和旦哥儿自幼失怙，保不齐还会放火烧了整座藐姑射山，连老杜带小杜一起烧了个干净，连累了她的回哥儿和旦哥儿，她找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