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昭白忍着心头的激荡,颠儿颠儿地策马凑过去,微微探身。
朱衣毫不客气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留意到他脸上神情不变,狐疑地自言自语:“莫非还是在梦里?”
说着又使了把劲。
不要问她为什么不掐自己,因为她怕疼。
一不小心看穿了真相的杜昭白:“……”
这会,朱衣当真怀疑自己身处幻境中了。
没办法,最近做了太多足够以假乱真的梦,梦里梦外混在一起,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她时常一个恍惚,就会突然琢磨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这里是真实的生活,还是三生镜里的三千芥子世界?
她斜眼睨着杜昭白,到底是记恨着这些年遭的罪,对着“莫须假”的杜昭白也没必要心慈手软,卯足了劲拿指甲往他脖子上一掐。
杜昭白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看上去还有几分委屈,小声道:“疼。”
等等,委屈?
这表情出现在万年冰山脸的杜昭白身上,太违和了好不好!
她一定见到了一个假的杜昭白。
朱衣松手,揉了揉颞颥,嘀咕道:“我怎么又进三生镜里了?睡觉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她倒是心大,一不管真假,二不问内侍送她去哪,直接往车厢里一歪,用袖子遮住脸,当真睡了起来。
车厢外系的缨络伴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摇晃,和畅的夏风调皮地掀起车帘的一角,露出里边的红裙玉肌,杜昭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时竟然看痴了。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隔着车帘远远望着,他也打心眼里感到满足,心田慢慢滋生了一股暖意,顺着经脉流向全身,瞬间洗涤了多日来因不曾好眠而生出的疲乏困倦,通体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这滋味,远比枯坐在书房里读一万卷书好多了。
杜昭白略略一弯唇,噙上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希望这段路程可以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让他能够多陪伴她一程。
……
朱衣一睡就睡到了普安府。
奉旨看病的巫医一路睡到了官邸,这事传出去都会笑掉一地大牙。
普安郡王倒没有为难她,收拾出了一间雅致的厢房,还派了婢女去伺候,说不着急,等人精神头好了再看诊。
杜昭白和普安郡王关系不错,相互倚仗和惺惺相惜混杂的那种,跟一般的好友不同,也跟一般的勾结不同。
当着官家近身内侍的面,二人只寒暄了两句,杜昭白便抱着朱衣进了厢房。
饱满柔弱的身子令他有些心猿意马,久久舍不得放手,短短几步路,他恁是走了一盏茶工夫。
将人塞进被窝里以后,他自己也没急着抽手,守在床头专注地盯着她,睡梦中的朱衣似乎察觉到了这道炽热的视线,不安地扭了扭脖子,杜昭白立即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安抚她惊惧的情绪。
好想做坏事啊。
杜昭白心头跳得厉害,越发坚定要把人哄回来的念头。
等朱衣醒来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许是最近忧思太重睡眠不好,今日又受了惊吓,情绪大起大伏之下,身子难免疲乏,不知不觉就睡了一下午。
细数朱衣过往的历史,像这般一无所知却毫不设防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她半睁着眼坐起身,揉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一双手忽然轻轻按在了她脆弱的太阳穴上,惊得她一个弹跳,险些一脚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