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登时愣住了。
旦哥儿浮夸地鬼哭狼嚎了一阵,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演起来丝毫没有成就感,便停了下来,玛瑙般的黑眼珠子忽闪忽闪地望着她。
朱衣突然把人揪到一旁,避开宫人,讷讷地开了口:“你刚刚说什么?”
“你谋杀我!”
“不是,你说你是我什么人?”
朱衣心里乱极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讲不清楚。
“是啊,朱夫人,旦儿是你什么人?”
旦哥儿一句话,问得朱衣哑口无言。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旦哥儿率先扁了嘴,满脸委屈地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朱衣一看到他这装模作样的做态就手痒。
啊啊啊好想揍他一顿!
长这么胖一张脸还好意思装委屈装柔弱!
忍不了!
她没好气地揉了一把旦哥儿的肉脸,揉得五官变了形挤做一堆,说不出的滑稽搞笑,“是啊是啊,我特地进宫来看你笑话的。”
旦哥儿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人嬉闹了一阵,朱衣揉乱了他的丱发,说要去办点事情,待会来接他。旦哥儿却抱着她不撒手,期期艾艾地问:“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旦儿、大哥和爹爹一起回藐姑射山?我们父子仨都很挂念你。”
朱衣沉默着没说话。
旦哥儿仰起小脸,满脸乞求,“万一娘亲有了别的孩子,欺负我们怎么办?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这个“娘亲”,自然是指的谢夫人。
是啊,如果谢莲花并非身子抱恙不能生育,那么说不准哪一日杜昭白想开了,杜府里又会添新的孩子,到时候谢莲花对回哥儿、旦哥儿两人的关爱就会减少,甚至变成提防、谋害。
“你……”朱衣喉咙发干,声音莫名艰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旦哥儿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跟爹爹在朱府院子里说话的时候,旦儿正好醒来听到了。”
朱衣摸摸他的脑袋瓜,顾左右而言他:“我的小旦哥儿真聪明。”
旦哥儿得意地咧着嘴笑。
时候到了,殿前伺候的内侍过来传话,朱衣安抚好旦哥儿,跟着转去了临时布置出来的静室。
路上遇到逛园子的红霞帔小主忍冬,二人远远对视了一眼,朱衣冲她扬眉一笑,首先咬牙切齿地“谢”过她惦记着自己的儿子,接着放话说要送她一份大礼作为答谢。
朱衣的“大礼”,一般人消受不起。
忍冬打了个寒颤,再一回首,朱衣已经走远了。
天子赵构的隐疾,说白了就是一桩心病。
心病这玩意既好医,又不好医。有时候纵此一生都无法根治,有时候只需要一弹指的工夫就能心思澄明。
朱衣没有耐心抽丝剥茧,简单粗暴地让官家的思绪重回了金兵南下之际,通过徐徐诱导,将惊吓变作了惊喜。
“……殿外,兵临城下,战鼓擂擂,音律高亢,你随着鼓点的节拍,在宫女身上驰骋。你是我大宋国的皇帝,万民之首,万疆之主,大宋千万血肉之躯为你建造了一条长城,小小金兵,怎能击溃千万里长城?你很安全,不会像你母亲显仁皇后一样被俘。”
她的声音很平缓,满含着恶意的蛊惑。
“鼓点强劲有力,你压在宫女背上的动作也是同样的勇猛,威武,雄壮……”